沿河的岸边,挺拔着一排排垂杨柳。虽是冬季,风来的时候,依然会晃动着沙沙的声音。枝蔓上光秃秃的,皮肤变得有些蜡黄,有些青萌。柳梢低垂着头向着大地挥手的同时,也向不远处的春天摆动着裙裾,似乎期翼着什么。毕竟,在这个寂寥的冬天里,没有谁比柳枝更加渴望春天的脚步。
一只小鸟先是站在薄薄的冰面上,也许此刻它已经饥渴难耐,想要饮一口水,但是,它却无从下口。因为冰面看上去似乎很薄,但分明是十分坚硬的,完全超乎了它的想象。想要喝水的小鸟并没有懈怠自己的思想,而是坚韧着自己的信念,以执着之心奋力地用尖利的嘴使劲地啄着冰层。看上去它的决心非常大,很大功夫过去之后,它竟然将那层薄冰啄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河水一漾一漾的,时而将几滴水挤上冰面,时而又将那刚爬上冰面的水收了回去。还好,天气并不是多么的寒冷,那只小鸟抖动了下羽毛,紧接着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它发现岸上的人并没有刻意地去注意它,这才放下心来,将自己的凌厉的嘴伸进了刚凿出的薄冰中。它美美的喝足了水,顿觉浑身精神、酥爽,眼睛也似乎明亮了许多。它定了定神,想要离开河面,它想飞到另一个地方,最好是一个高枝之处,那样的话,既没有危险,又可以安逸地休息片刻。
原本那只小鸟是向着远方飞去的,就在它拍打着翅膀向着前方飞翔时,它一下子改变了主意,飞着飞着就停留在了一株看上去高大、粗硕的柳树上。那里,有它的家。
起风了,风越来越大,甚至突然间变得有些肆虐,有些过于凌厉,那只小鸟瑟瑟着身子,蜷缩在枝桠与树杈之间。良久,风凌厉的性格被午后的阳光磨平,太阳温暖、温驯了许多,小鸟出来了。当它跃出树杈之间的洞穴,以仰视的姿态观望着上方,它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一定要站到树的最顶端去,回家。
小鸟的想法自然有着它的道理。树杈虽然温暖,只能短时间驻足,但却看不到更高更远的风景。一旦站在了最高处,所有的风景将会一览无余,所有的不快和心事也将在顷刻间全部卸下。其实小鸟一直以来苦苦觅寻的就是这样的风景与风情,那是它特有的感觉与信仰。在小鸟看来,高处意味着一定的高度。小鸟当然也是需要这种高度的。
太阳将要下山了,经过了一天的阳光的照射,河面最终又在冷风的动作下变得愈加厚实。小鸟累了,它只是站在岸边的高处四下里张望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警惕地逡巡着周围,听着上边或者下边的任何动静。这已经是它在高枝上停留的第N个白天和黑夜。
夜色不紧不慢地降下了帷幕,夜在黄昏来临之前,还是咳嗽了几声,讨厌的风吹得冬天里的一切不停地律动,像是在演奏,又好似在时刻提醒着什么。
对于黄昏与夜色,那只小鸟更钟情于夜的黑暗。夜之于小鸟而言是安全的,夜幕的大网不仅能够罩住夜色,而且还能将夜晚一网打尽,只留下少许的想象作为留白。小鸟是懂得夜的絮语的,所以,它在黄昏的时候便会喜欢每一个悄然降临的夜晚。
许多鸟类并不适合北方的冬天,因而在冬季你几乎不太可能看得见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它们大都去了南方较为温暖的地方越冬去了,只有天气转暖的春天才肯回来。当然,并非所有的鸟儿都会去南方过冬的,偶尔也会有几只不经束缚的小鸟不愿意长途奔波缱绻,它们还是喜欢自己的巢,那是它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自己的家。小鸟的家就安置在高枝之上,如果你不仔细去看,是不会发现它会筑有如此精美的巢穴的。
小鸟的家是用树枝、树叶、布条搭建起来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了筑家它究竟花费了多少光阴和气力,但我分明地看到了高枝顶端的那个巢穴,原来小鸟在高枝上已经筑巢许久,怪不得它不愿意迁徙去南方呢。
小时候记得跟小伙伴们玩耍,没少捅了鸟巢,那时不懂事反而以此为乐,现在蓦然间想起来,顿觉愧对鸟儿。我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说白了就是一个破坏的动作,纯粹是因为好玩,不止一次毁掉了小鸟幸福的家。小鸟筑巢不容易,大概同样需要半辈子的精力才将那些嘴叼口衔来的树枝、树叶、泥土不惜飞上飞下数千次搭建成房子,为了幸福和下一代,它却无怨无悔。
真正关注一只鸟,是从关心它的命运开始的。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虽然下的并不大,地面上却堆积着洁白的颜色。我发现小鸟站立的那棵树上,夜挂满了雪的迹痕。我仰着头向高枝顶部张望的时候,我是在担心那只小鸟此刻在想些什么,需要些什么?接连好多天,我渴望能够见到那只小鸟,遗憾的是始终没有见到它。我真的希望它能够储备下一冬的粮食,巢中温暖,并且还有口水喝,至少不会在在这个冬天冻僵或者被冻死。
由于常怀一颗悲悯之心,我曾有意无意间在小鸟经常停留的地方撒下几多粮食,无论它是否看得见或看不见,我都希望它在任何有需要时不至于挨饿,小鸟也是生命。
每次路过那排柳树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驻足片刻,我发现我撒下的粮食很多不见了。我猜想,大概是被饥饿的小鸟发现后悄悄的衔回了巢中,巢中有它可爱的一家人。
我有些欣慰,我想告诉那只小鸟,坚强些,再坚强些,春天是属于你的。当柳枝萌芽吐绿时,那时寒意早已退却,河面上又会波光潋滟,荡漾着绿色的诗意,届时它完全可以尽情地飞掠河水,做出任何自由的动作。
一只小小鸟,勇敢、勤劳、智慧,它站在高枝上俯视天下人间,我们有时不得不仰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