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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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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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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母亲添件新衣裳

母亲喜欢红色,平时即使偶尔添置件衣裳,她也会选择比较廉价她喜欢的那种颜色,只不过,母亲买的衣裳大都是暗红或绛红色的,算不得扎眼,属于中老年人常穿的大众色。

过了腊八就是年,眼看要过年了,母亲盘算着,等我有空拉着她回乡下老家时,顺便赶个年集,她想给自己和父亲每人添置件新衣裳,一年到头就这点念想,也算是沾沾过年的喜气。

两个媳妇知道母亲有过年添新衣的习惯,其实她们老早地就打算好了,每人分别给两位老人各添置两套新衣裳,好让他们高高兴兴过大年。媳妇们的心思,母亲明白,母亲对她们说,你们每年给我买新衣裳花费不少钱,一件衣裳好几百甚至上千块,我跟你父亲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穿不得那么好,这么贵重的衣裳以后可不能乱买了,穿在身上不自在,晚上睡不着觉,总心疼那些钱。

母亲的勤俭、持家、善良、贤惠有口皆碑。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终日伺候着那几亩土地,一个人操持着全家人的生计,年头到年尾,身上穿的几乎都是劳动的衣服,除了年节里走亲戚,很少看见母亲穿件像样的新衣裳。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快晌午了,母亲从田间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拉上我去十几里地外的姥姥家走亲戚。大舅家的二表哥娶媳妇,一听能坐席有好吃的,我当然很高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一路走起来蹦蹦跳跳,牵着母亲的手拉着她一路小跑。那时,我小的缘故,母亲去参加娘家侄子的喜酒,我也并没刻意注意到母亲的衣着,母亲似乎也没太在意,但是后来提起当年的事情,母亲还是告诉我,那天她是穿上了家里最好的衣裳才去姥姥家的。四十多年过去了,尽管我不记得母亲穿了件什么样的衣裳,但我依稀记得,母亲那天穿得那件衣裳的确不够新鲜,却是十分干净的。母亲虽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母亲一向是喜欢洁净的,即使庄稼地里的农活再忙,她也会将堂屋收拾的干干净净,锅碗瓢盆归置的整整齐齐。母亲不喜欢邋遢,家里可以穷点,穿的衣裳也可以不好,但至少要把家和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

大舅跟姥姥住一个大院子里,二表哥结婚的婚房是大舅临时腾出来的,新盖的石头房子还没有完全竣工,二表哥只好暂时跟大舅住在一起。母亲的到来,自然是添了不少的喜气,大舅微笑着迎接了母亲和我,我注意到,大舅的笑脸倏然消失了,他悄悄地将母亲拉到院子里的一角,嗔怪母亲来喝喜酒竟然不买件新衣裳穿上,也好给他在亲戚面前增光。母亲显然没太在意,好像也并没把大舅的话全然放在心上,她按照规矩上了礼,就进堂屋陪姥爷姥娘啦呱。不一会儿功夫,大舅妈拎着一件簇新的衣裳走到了母亲面前,叮嘱母亲一定要把这件新衣裳换上。母亲依着舅妈,当时就换上了这件新衣裳。母亲当时的心情看似有些五味杂陈,喃喃着对大舅妈说,都怪我,侄子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我竟然没舍得给自己置办件新衣裳,给你们丢脸了。那天回到家中,母亲有些闷闷不乐,我隐约觉得,母亲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一件衣裳的事情。

打那以后,母亲更加辛勤地操持着这个家,所有的农活几乎全落在她一人肩头,她知道,父亲教书忙,压根儿指望不上,只有到了周末才能给她搭把手。母亲养了不少鸡鸭,喂了几头猪,还养了几只山羊,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劳作着,过着简单而又辛劳的生活。在母亲的悉心操持下,家里的日子逐年好了起来,家中开始有了余粮和存款,母亲的唇角开始有了笑靥。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每到年底,都要给家人和自己扯布做几件新衣。只不过到了后来,市场逐渐地繁荣起来,母亲不再扯布做新衣了,而是直接买成衣,成衣颜色多样,款式也多,母亲把更多的钱花在了我和弟弟、父亲身上。母亲说,把你们爷仨个扎裹好了就行,条件好了,年年给你们买新衣裳穿。

母亲的朴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年前,由于乡下老家赶上搬迁,母亲来到了城里,我将小区里的另一套房子收拾好给他们住,今年已经是他们来城里住的第八个年头。父亲退休后收入比较高,母亲也办理了社会化退休,每月有千把元的收入,日子过得幸福而优渥。孰料母亲却变得愈加“小气”起来,逢年过节,她竟然绝口不再提给自己买新衣裳的事。母亲说,她的衣服已经很多了,许多件应季的新衣裳都还没穿过,再给她买新衣裳就是浪费钱了。媳妇们不这样认为,妯娌俩一合计,坚持年节里给她买新衣,母亲拗不过,只好收下,并执意将买衣裳的钱给儿媳们。母亲的道理永远有理,你们用钱的地方多,将来还得给孩子买房子、娶媳妇,可得省着点花。

母亲今年年近八十高龄了,前几天,媳妇跟我说,她跟老二媳妇商量过了,今年过年,她们俩每人给母亲、父亲再各添置两套新衣裳。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买。媳妇知道母亲喜欢红色,就想特意拉着他们到专卖店给母亲买那件最贵的衣裳。母亲试穿了后说什么不答应,说这件衣裳忒贵,顶上她两个月的工资了,说什么也不行。

对于媳妇们的心意,母亲是理解的,为了不拂媳妇们的好意,母亲说,这样吧,周末休息的时候,正巧是老家年集,你们真要有心,还是拉着我到集市上去买件我喜欢的衣裳,不贵,穿在身上还十分得劲。

母亲的这一“心愿”,是奔着省钱而萌生的,在乡下的年集上,母亲终于如愿以偿,她相中了一件绛红色的棉袄,才一百多元,母亲说,就要它了,穿上自在、暖和、随心。

回城的路上,我边开车,边同母亲唠嗑,劝她今后别这么俭省,母亲的话,再次打湿了我的眼眶,眼角的泪水不小心溢了出来。母亲的一辈子,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一件廉价的新衣裳足以让她高兴许久,她心里牵念的永远是我们的幸福。

只要父母在,家就在,哪怕一件廉价的衣裳,他们高兴就好、遂心就好。作为子女的我们,尽孝就好,他们活得开心就好,这才是最大的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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