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泪

教师泪

山东淄博、张志成

 这个暑假好热。在山脚下有一个水塘，夕阳映红了杨柳，本来一池绿水也略显红光。水边坐着一位白衣女人，无视四方景色，独自对着水塘发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脸上滚落下来。

今天的家访，对白若雪的震撼太大了。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郭村的西北角找到李玉涵的家，吃了闭门羹后，又几经周折转到半山腰，在一片桃树林里，见到了李玉涵的母亲张红英。此时，张红英正被一个男人纠缠着，看到她手握镰刀奋力自卫着，同时破口大骂，“张大头，你个老流氓，滚，你就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你呀。”白若雪见势，顺手抄起一条扁担，大喊一声，“住手，”直奔那个男人冲去。

白若雪的突然出现，那男人吃惊不小，知道打不过她们两个人，就灰溜溜地逃跑了。

张红英一屁股坐在草地里，羞怒交加，大口喘着粗气，由于体力透支太大，身子一歪瘫痪在草滩里，气得两眼发直，许久说不出话来。白若雪跑过去，用力抱起她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给她捋胸捶背的好一阵忙活，她才“哇”得一下哭出声来。

张红英一边哭一边摸着白若雪的一只手，发现自己靠在一位美女的怀里，就止住哭声说：“大妹子，谢谢你救了我，你是谁？”

白若雪很亲切地对她说：“大嫂，不用谢，再开学我就是李雨涵的班主任了，你喊我小白就行。”

听罢，张红英突然抱住白若雪大哭，“白老师啊，做女人好难啊，哇——”

张红英是位寡妇，女儿马上就要读高三了，儿子还在读初三，家里的全部支出就靠她一个人。她家的全部收入除了两亩山桃外，另外的时间就去干劳务市场。每次上山，她都得挑回一担柴禾做饭用。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凑够女儿读高三的学费呢。她原本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却有五十多岁了。

她就像一盏正在燃烧着的煤油灯，快速地消耗着她的能量。

在水塘边，白若雪洗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庞，整理了一下像瀑布般的秀发，调整好伤感的情绪，骑上电动车，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表面上看似十分阳光的走在县城里，脑海里却始终放不下李雨涵的家庭状况。在喧闹的街道里，因为她的脑子经常走神，稍不留意，她的电动车碰上了马路牙子，歪倒在路边。她想努力站起来，感到脚关节生疼，怎么也站不起来，

正当她感到十分无助的时候，一位穿着黄马甲的清洁工大嫂跑过来，先给她放好电动车，又很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有事吧？磕着哪里没有呀？”

“大嫂，我的脚关节好疼，站不起来，可能崴着脚了，我还是打电话喊我的家人吧。”说着就要掉下眼泪来。

清洁工魏丽蓉说：“别着急，你叫啥名字，你家住哪里呀？”

“谢谢大嫂，我叫白若雪，我家住在城东的中学里。”

“奥，是位老师吧？”魏丽蓉自来熟地笑道：“我儿子就在那里上学，啥也别说了，前面就是我家，我捉摸着你的脚不是崴着就是脱臼，我老公会推拿，先让他看看吧，省下去医院瞎折腾。”

这条街每一家门头都是魏丽蓉的熟人，不等小白表态，她已把小白的电动车推进了一家理发店，回头扶着小白单腿跳着坐进了她的三轮车。她们一路走着，还有不少店铺的老板向她们打招呼呢，“魏嫂，下班了哈。”“魏嫂，到明天想着把我这里的纸箱子拉走啊哈。”魏丽蓉一边走一边笑着答应着，“是啊，好来，记住了……”

魏丽蓉住的是一楼，这是按早期的霸王条款换的楼房，天井不算，只按建筑平方计算，老家的旧房子总共换了九十平米，幸好还有个小院子，小院的顶部已经罩起来，墙边堆放着一摞一摞的旧纸箱，院内的通道放下三轮车后，还能并行两个人。

魏丽蓉扶着小白在沙发上坐好，向内室喊道：“老公，快出来看看，这位老师崴着脚了。”

听着一阵踏拉踏拉的脚步声，从内室走出来一位脑栓患者，向白若雪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白若雪惊奇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心中不觉打了个问号：就他，能行吗？

魏嫂的老公名叫陈俊，他用一只手拿一个马扎子坐在小白的面前，示意老伴帮他抬起小白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魏嫂轻轻的给他脱下鞋袜，她的脚关节已经红肿。陈俊的左手不能动弹，他用胳膊的关节窝托着她的腿肚子，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脚，白若雪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渗入进她的皮肤内，使她紧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魏嫂就和她聊着家常。魏嫂家有一儿一女，都在读书。陈俊去年得了脑栓病，失去了劳动能力，本来生活就不富裕的家庭倒了台柱子。为了给老陈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算，还背上了一屁股的债务。目前，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部压在魏丽蓉的身上，她每天扫着两个人的路段，一个月下来也就一千多元。幸亏魏嫂勤快，所有沿街房门口的卫生，她也无尝地清扫着。久而久之，各个门头的老板们都很感激她，所有的旧纸箱子，不是低费就是白送给她，每隔一天她就拉回满满的一车，卖纸箱子的收入竟然超过她的工资。尽管如此，去年的暖气费也没有交上。

魏嫂的故事引起白若雪的共鸣，眼泪不知不觉得就流了下来。突觉脚关节一阵巨疼，听她“哎呀”一声大叫，本能的就把脚抽了回去，双手急忙去捂脚的功夫，那阵巨疼已经消失了。她轻轻地活动一下脚掌，觉着比刚才舒服多了。老陈站起来，示意她走走试试，她穿好鞋袜，在客厅里慢慢地走动，虽然还有点跛，却已无大碍。

白老师对老陈的按摩手法很是赞赏，她正要向老陈表示感谢的时候，一位小伙子蹦跳着走进来，他忽然眼前一亮，“白老师，您怎么会在我家呀？”

“哦，你认识我吗？”

“你是咱们全校的校花，有哪个不认识你呀！白老师，你站着干么呀，快坐呀。”

听罢，白若雪脸色悄然一红，还是坐下笑着说：“你是几级几班呀？”

“回白老师，我叫陈明，是高二五班的，再开学就读高三了。”

“怎么这么巧啊，陈明同学，从新学期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呀，你可要支持我的工作也。”白若雪很高兴，无意间又走访了一位同学的家庭。

“白老师，那是必须的，”陈明喜出望外，高兴地对爹妈说：“爸，妈，让白老师在咱家吃饭吧？”

说到吃饭，白若雪这才感到天色不早了，她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放在沙发上，“陈师傅，这是给你的诊疗费，请务必收下，魏嫂，我也该走了。”

魏嫂拼命地拉住她要把钱还给她，直到难为的她要掉下眼泪来，魏嫂才不好意思的把钱收下，接着就指示儿子骑车去送她。

他都出门了，陈俊还伸着大拇指没有放下，“老、老、老——师——”

开学后的一天，政府批下来救助款，白若雪在校长办公室里痛哭失声，她有一千条理由要求校长多给两个名额。因为她的班里有五个特困生，学校里却只给了她三个名额。校长想不到这位全校有名的校花，竟然连哭加嚎地耍无赖，哭得连校长都要掉下眼泪来了。无奈之下，校长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恣得白若雪给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握着校长的手，含着热泪说：“尊敬的校长，我替五个特困生谢谢你了。”说完，回头“咯咯”地笑着跑出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摇摇头，“唉，女人呀，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第二天，白若雪挨个儿请五个特困生来办公室签字领钱，想不到她的舌头都磨破了，五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签上字。

她茫然了，她的心在滴血，她拿着五份没有学生签字的救助材料，“哗”得一声撒在地上，撕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是你们要面子呀，还是我不要脸啊？”那哭声在空气中悠悠地传播着，再传播着……

 作者、张志成、网名、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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