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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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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斤


                                                              山东淄博 张志成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结了婚,田氏算是了却了一件的大事。三天后,各路的亲戚都走了,晚上一个人坐在灯前,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高兴不起来,在静坐沉思中,反而流出了一滴一滴的泪珠儿。

她是守寡带起来的儿子,丈夫给他取得名子叫六斤。在六斤长到五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孙有福突得急病亡故。处理完了丈夫的丧事后,仗着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良田,加上田氏精于持家过日子,年年都有积攒。在别人的眼里,她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是,这么多年来的甜酸苦辣,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家里的农活,这些年来都是靠长工李长生搭理着,农闲时李长生一个人照料,农忙时就由李长生带领着短工们干活。李长生是孤儿,他十来岁时从河南跟着爹娘逃荒来到山东长山县,还没有找着落脚点就得病去世了。是六斤的爷爷在自家的地里草草埋葬了他的二老,李长生无依无靠,就在孙家住了下来,长大后就成了孙家的长工。

田氏虽是寡妇,长得还算漂亮。自从她丈夫去世后,家里家外的大小活路全指望着李长生一个人。天长日久,李长生就对田氏有了非分之想,每次和田氏打交道,他都会浑身燥热,说话道三不道两的,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一切都被田氏看在眼里,她是过来人,心里啥都明白,有时也心猿意马。可是一想到儿子不能有后爹,还有对那亡人的怀念,那颗发热的心就会立马冷下来。

一个夏天的早上,六斤已上学去了。李长生来和田氏商量农活的事儿,田氏正在向凉衣绳上凉衣服,看着田氏无法形容的美丽身才,李长生一阵心血冲动,从背后一把抱住田氏,恨不的把田氏硬搂进自己的身体里。田氏知道是李长生,她没有反抗,而是呜呜地哭了,“俺孤儿寡母的,你太欺负人了。”

李长生猛一下醒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她的身后,“少东家,俺错了,俺实在是太喜欢你了。”田氏擦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你锄锄棒子地头上的草去吧。”说着就回到了屋里。

田氏对李长生没有反感,他长得一付好身板,脑子灵活,打铺打亮地过日子是把好手,她的家里一天都离不开他,娶他进门是再合适不过。可是为了不给儿子留下任何遗憾,这条路是万万不能走得,一切的苦水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就这样,隔上一段时间,李长生就会冷不防地抱她一下,她也照样哭,“俺孤儿寡母的,你太欺负人了。”李长生也总是说:“少东家,俺错了,俺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田氏想,光这样下去也不是长法子,家里又离不开他,也不能让人家打一辈子光棍儿啊。她就出钱在自己的院子外面建了一个小院子,托媒婆子给李长生娶上了一房媳妇,算是给了他一个圆满的交代。想不到李长生却一点儿也不长进,有时候还是可劲儿地抱她一下。就连田氏也拿不明白,这些年来李长生也仅是抱抱而已,从来没有越过雷池半步,还暗自欣赏他的人品呢。她哪里知道对李长生来说,只这紧紧得一抱,他的欲望就全部解决了,正如他自己所说:因为他太喜欢她了。

好在六斤一天天地长大了,家里的生计都交给了他小两口子打理,田氏只是在家里看看孙子做做饭而已,日子过得也算顺当。只是她那个儿媳王氏了得,一尺布一分钱都看在眼里,人称算破天,就连短工子和长工都怕她三分。田氏觉得反正肉烂在锅里,也就不喜和她多计较。

随着年龄的增长,田氏越来越不能动弹了,渐渐得须要有人伺候了。儿媳王氏整天价黑忽着个脸不说,还呲拉过来呲拉过去的,气得田氏心口里天天堵得慌。六斤又是个怂包,对王氏的话言听计从,从不敢说个不字。终于有一天,他两口子一块儿来到田氏屋里,儿媳手里拿着个账本子,六斤背着半袋银子放在娘的桌子上,儿媳便打开账本子读道:六斤下生时花了多少钱,吃奶应值多少钱,读书花了多少钱等等,直算到他两口子当家为止,再加上她的养老费用等,算得头头是道,条条清楚。然后指着那半袋银子说:“老太太听清楚了吗?欠你的账都在这些银子里,往后你自己过日子吧,从今日起,你们的母子关系就到此为止了。”她也不让六斤说话,拉着他就走了。

田氏憋屈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六斤呀,你好狠心啊,你娘我不要钱啊……”

哭声传到老长工李长生那里,他就急火火地赶过来,十分着急地问道:“老东家,咋着啦,咋着啦?”他一边给她捋着胸口一边扶她坐起来。田氏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大哭着,“长生啊,我没法活了呀,我不希罕银子,我要儿子,我要孙子啊……”

许久,李长生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气得他又咬牙又跺脚地大骂那两口子不是人,是畜生。等田氏平静下来后,李长生问她道:“老东家,你舍得不?你若是舍得,我儿子会写状子,你敢不敢把他们告到县衙里去?”

“长生啊,打官司是得花钱的呀!”

“这不有得是钱吗?”李长生指了指那些银子说:“他两个鬼精鬼精的,早就算计好了的,早晚你过世后,不用说这些钱,剩下再多的钱还不都是他们的?”田氏如梦方醒,再想一想这一辈子守寡的不容易,就又哭出声来,她断断续续地说:“告,告,那就告他们吧。”

那长山县的县太爷本来就是个迷糊官,看着田氏告儿子不孝的状子,一拍桌子说:“有理!”又看看孙六斤还他娘养育之恩的账单,又一拍桌子说:“这么多钱啊,你一辈子也花不完,有理!”他一只手拿着一张状纸,左看左有理,右看右有理地拿不出个主意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可怎么断案呀?看着大堂外那么多瞧热闹的老百姓,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人家还不说我是个无用之才吗?他拿着那两张状纸走来走去的,嘴里自言自语着,“孙六斤、孙六斤……”又有意无意地说:“怎么会取这么个破名字,还孙六斤,咋不叫八斤呢?”

那孙六斤正跪得膝盖疼,也不管县太爷是真问还是假问,立马说道:“回晴天大老爷,俺娘生下俺的时候正好是六斤,六斤和‘流金’同音,俺爹就地给俺取名叫六斤,其意是往家里‘流金’的意思。”

那县太爷听罢,忽然把两张状子往案子上一摔,张口“哈哈哈,哈哈哈”得大笑不停,先是站着笑,末后又坐下笑,再后就趴在案子上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在场的人开始还跟着笑,笑着笑着的有人就说:“坏咧,咱县太爷准是有病咧。”

县太爷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心里想:像我这样的天才,老百姓还说我是个迷糊官,今天我就断个案子让他们看看,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这晴天大老爷不是吹出来得。就指着堂下跪着的田氏笑道:“你生得这个儿子念瞎了书咧,真笨,他连算术都没有学会。”

虽然是在公堂上,田氏也不愿意有人说她的儿子笨,她为儿子据理力争:“禀晴天大老爷,我儿子才不笨呢,你看他算得那账单子,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是吗?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好母亲呀。”只见那县太爷先是一声冷笑,接着大喊一声:“来人,看轧刀伺候。”堂下的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吼一声:“遵命!”

那县太爷指着堂下的孙六斤骂道:“我把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这‘天理’岂是你辈能够算得了的?本县来告诉你,你这账单里还欠你娘一样东西没有还上,本县今天命你立马还上!”

孙六斤胸有成竹地说:“请大老爷明示,俺还欠俺娘啥东西?缺啥俺就还她啥。”

县太爷冷笑道:“这是你亲自说得,你下生的时候正好六斤,那就是说你还欠你娘六斤肉,你这账单子上漏掉了,得补上。这是人肉,别的肉无法代替,是你欠的就得你还。小子哎,你是留下一条腿呢,还是留下个头?或是留下你的心肝肺呢?只要凑足六斤肉,本县就判你无罪。”

县太爷刚说完,大堂内外响起雷一般地掌声和欢呼声。在掌声和欢呼声中,六斤的老婆王氏披头散发地跑进来,趴在公堂下捣蒜似地磕着头,杀猪似的大哭:“晴天大老爷呀,不要,不要啊,俺改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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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成   2019-03-11 1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