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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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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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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白杨树(外一篇)

十五岁那年,我乘火车去市里上中专。列车在广袤的晋中平原上飞驶,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仿佛与天连在一起,麦田间是一排排挺直的白杨树,像迎风站立的哨兵,守护着村舍,守护着农田,守护着庄稼,给一方百姓带来安宁和慰藉。望着望着,我不由得想起茅盾先生那篇名作《白杨礼赞》来。是的,白杨树实在是不平凡的。它四海为家,落地生根,衣冠无华,淡泊宁静,青翠而不娇柔,矜持而不孤傲。无论山区,还是平原;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它始终是人们心目中的伟汉子。倔强不屈,刚直挺拔,顶天立地,力求上进,它的精神在中华儿女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们谁不喜欢白杨树、谁不赞美白杨树呢?

我参加工作后,在县委大院里结识了一位农大毕业的卓大姐。每当冬季来临时,她总是手拿一把大剪,默默地精心修剪着大院里的苹果树。同事告诉我,大姐在大学学的就是园艺,毕业后主动放弃回省城的机会,自愿到我们这个山区小县工作。我也是学农的,或许是一种缘分的驱使,下班之后在食堂吃饭时,我总爱凑到卓大姐那里听她讲话。有一年正逢全国人口普查,卓大姐兼任“普查办”主任。她夜以继日,加班加点,几次休克,晕倒在办公室里。当时我想,这哪里是个女子,就是一般的男人也难以支撑如此超负荷的工作。久而久之,卓大姐成了我心目中的偶像,我像崇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那样崇拜她。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也吹到了我们这个山区小县,德才兼备的卓大姐走上了县直部门的主要领导岗位。短短半年,她所在单位的面貌就焕然一新,她那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工作作风赢得了全县上下的认可。两年后,她作为优秀的妇女干部,被破格提拔为相邻平川县的县长。打那之后,我与卓大姐见面自然少了些,但时常从媒体上得知她的新风采、新作为,着实为她高兴,也为邻县有了这样一位好“县官”而欣慰。后来,我下到乡镇任职,参加的市、县的各种现场会、交流会多了起来,每次遇见卓大姐,她总是笑着向我招手,我们凑到一起拉呱,有说不完的话。尽管那时我已经四十出头,但她依然像当年那样亲切地叫我“小鬼头”。

有一年春天,我去市里开会,坐车沿着当时的大运公路向北行驶,经过邻县时忽然发现路旁多了一大片白杨林,茫茫无际望不到边,比《白杨礼赞》中描写的还要壮观。驻足凝望中,眼前觉得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树林中走来。只见她齐耳的短发,方方的脸庞,嘴角有一颗明显的痣。啊!是卓大姐!她手拿着一把铁锹,满脸含笑,在白杨林的映衬下,显得更有气质。大姐告诉我,昌源县风沙大,历史上曾多次遭灾,为了防风固沙,昌河沿岸正在建设绿色林带。灿烂的阳光无私地洒在白杨林中,南来北往的人们也许并没有在意这一片树林的存在,但它的根却实实在在地扎进了大地,深入到了老百姓的心里。之前提起白杨树,人们总把它那伟岸的身躯同男子汉连在一起;打那天起,我心目中的白杨树开始发生了变化,眼前更多浮现的是那些巾帼英雄的形象。后来从媒体上得知有位叫牛玉琴的女子,她几十年如一日地治理沙丘,将荒漠变成了绿洲。还有一位女企业家,退休后承包了家乡的大片荒山植树造林,树木成材后她将林场无偿捐献给了国家。更有河北“塞罕坝”林场的那些女工们,年复一年头顶烈日,脚踏沙漠,把青春年华献给了绿化祖国的壮丽事业。她们,不正像那一棵棵迎风挺立的白杨树吗?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卓大姐和我共同栽下了一棵白杨树……

家乡的暖炕

初冬时节,我回了趟老家。“发小”大奇说啥也要请我吃顿饭,客随主便,我只好跟他去村口的“农家乐”就餐。

这是一处恬静的农家小院,正面三孔窑洞是修缮过的,但旧时的痕迹依稀可见。主人把我们领进当中的窑洞,一进门我就愣住了。占窑洞三分之二的地方是一面大炕,窑里没有装暖气,却暖意融融。仔细一瞧,炕头的火炉里透着红红的火苗。啊!家乡的暖炕!久违的暖炕!大奇和主人聊得很热闹,看样子是老熟人了。他们张罗着酒菜,我却坐在暖炕头没有动,思绪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家乡地处太岳山边缘的丘陵山区,到处是沟沟坎坎、梁梁峁峁,真可谓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独特的居住方式,几孔窑洞、一处小院就是农家人最好的归宿。特别是冬天,不管外面多么寒冷,一回到窑里,往暖炕上一坐,点上一袋旱烟,热上二两烧酒,顿感浑身热了起来。“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那是几代人向往的生活呀!那时的小户人家没有客厅,亲朋好友来到家里,主人第一句话便是:“快上炕,炕上暖和。”直白而朴实的言语,像土炕一般温暖,传递着挥之不去的亲情友情。在不发达的那些年头,暖炕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惬意、无尽的情趣,一辈又一辈人就是在这暖炕上繁衍生息,传宗接代,生老病死。某种程度上说,暖炕是山里人的依托,是山里人的有功之臣。

家乡的暖炕通常由砖和片石砌成,炕中间是火道,一头通炕炉,一头通烟囱,热量就是通过火道传递出来的。火道上面用片石盖得严严实实,再抹上一层麦秸泥,这样烟就不会冒出来。再上面,早年间普通人家铺的是炕席,用苇子编成。炕席上面是炕褥子或油布。这油布现在已经见不到了,在那时可是件时髦的东西。听大人说,油布又叫漆布,是漆匠用桐油漆出来的,上面画着各种花鸟,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也不知现在是否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果申请,我想是当之无愧的。令人称奇还有炕围子,就是在炕上方的墙上,用油漆漆出一米多高的墙面,然后再画上各种图案,有传统文化中的二十四孝,有农家人企盼的五谷丰登、连年有鱼,还有令人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也可以说那就是带有乡土气息的壁画。当然了,那时较殷实的人家才如此讲究,但家境差点的人家也会买些花花绿绿的炕围纸贴上去,图的是个喜气,图的是个吉利。

按家乡的习俗,靠炕炉的炕头通常是长辈休息的地方,俗称“炕炉头”。记得小时候姥姥就常坐在“炕炉头”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炕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陪伴她老人家度过了许多不眠的夜晚。家乡还有个风俗,女儿出嫁走的那天,娘要“坐炕”,就是坐在“炕炉头”厚厚的褥子上,抽上一袋旱烟,然后长长地出口气,意喻女儿嫁到婆家后日子会过得殷实,娘在这面就“出气长”,既心里踏实,也有脸面。

有炕就有炕沿。炕沿一般是用打磨后的砖砌就,有办法的人家则是用上好的木料加工而成,还要涂上清漆,既保留了木质的本色,又光滑亮丽,给人以美的享受。在靠墙的那面,通常还有炕柜,用来放被褥和衣服。炕柜做工也是有讲究的,长短尺寸不仅要合适,还要分出男女长幼,上面的图案也体现着传统的伦理。因为在我家乡,“柜”与“贵”是同音,这些讲究自然寄托着农家人朴实的梦想。

暖炕不仅是农家人栖息的理想所在,也是儿童们尽情欢乐的场所、成长进步的见证。幼年时,我们兄弟姊妹常和院子里的孩子们在暖炕上打闹嘻戏,模仿扮演电影里的“好人”“坏蛋”;上学后,又经常和同学们趴在炕上看书、写作业;晚上熄灯后,躺在炕上听大人说“古”,听着听着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酒菜端上来了,我和大奇边吃边喝,边喝边聊,暖炕散发的热量加上酒的热量使人倍感温暖。大奇告诉我,村办煤矿在资源整合中关闭了,村民们商议要把补偿的资金用于旅游开发,让城里人也来体验体验咱山里人的生活。我忙说,可别忘了修些暖炕啊,城里可没有这个……

(作者: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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