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棍 光 发
文/范广学
光发,他是我老家邻居,真名叫什么不得而知,人们一直喊他“光发”,大约是年轻时好赌两把,光想着靠赌博发财的缘故而得名的吧。
光发八十有余,光棍一根。身上穿着衣服大约是别人送的,极不合身,成天趿着解放牌胶鞋,邋里邋遢的,走在路上,两眼细眯,慢慢腾腾,踉踉跄跄,好像刚从牌桌上下来输光了一切的样子,失魂落魄的。
如此凄湟的一个老人却没几个人同情他,他现在靠着吃着低保、五保户和六十岁以上老人的生活补贴过日子,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各种空庄溜达,和那些留守的老头老太太们摸几把长牌,输赢几个小钱,过过赌瘾。
赌棍光发也曾有过妻室,有过幸福的时光,全让他赌博给葬送了。关于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年轻时候的光发就有了赌瘾,爹死的早,娘有眼疾,光发不顾家,赌得一穷二白,没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大集体时,光发腰里别副扑克牌,得空就拉人甩两把,甚至赌瘾一发,装病不干活,队长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允他假。光发找人斗牌,钱赌没了就偷舀家里粮食换钱。如果没人跟他斗,他自己斗,左右手翻牌,输赢都是自个的,斗得不亦乐乎。队上分粮食时,光发挣的工分少,分的粮食就少,不够吃,光发的瞎妈就拄根棍子找到大队部要救济,包队的大队领导没少整治光发,光发依然痴心不改。
后来,队长分配光发去菜园组种菜。种菜的两个老农对光发一脸不屑,一点也不客气:“你别想跟俺们搅着吃大锅饭,俺这儿不养懒人!”,就划给光发两块菜地让他单干。光发没种过菜卖过菜,这才着急起来,边学边干,那几年光发才算是走点正道。
光发人到中年,也想找个媳妇,有人从山里给他领来了个中年女人,这女人脑瓜子不多好使,木讷寡言,勤快能干,光发尝到了家的温暖。
好景不长,光发旧病复发,菜园组的活儿他让女人去干,他又耍上了小牌。他牌技差,十赌九输,输了,回家打骂女人,女人被他打跑几回,又被人找回。有一年过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光发逼着女人去讨饭,女人讨来的烟、糖等小零食他跟人换成零钱,又去赌。
分田到户时,光发也分到了几块好田地,如果光发就此金盆洗手,好好种田,也能过上好日子,但光发田地里的小麦、稻谷早就支付给别人了,因为他赌输了,欠钱用粮食抵,他麦捆子稻捆子让别人挑走,有人说割稻时他找人赌博,把稻场上的稻垛子也输没了。
那年头计划生育抓的最紧,送婴儿的现象时有发生,有一天,光发早起去赶外集,半道上听见路旁一个竹筐里有啼哭声,光发扒开看看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光发半道夫妻,没有孩子,老天睁眼赏他一个女儿,光发把弃婴搂回,爱不释手。女儿一天天长大,会笑了,会走了,上学了,那一段岁月是光发最幸福的日子,也是光发最奋斗的日子。
在这个穷苦的家中,女儿一天天地长大成熟,过早地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初中一毕业,就踏上了去南方打工之路,在厂里她遇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后来嫁到了豫东周口市某乡下。
女儿嫁为人妇后,光发并没有跟着去,他老娘已去世,他也一天天变老,他舍不得他那两小间土坯瓦房,舍不得那些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田地,更舍不得他的那些牌友们。
他老了,他有时候赶个小三轮上街捡破烂,换个小钱花。眼花了,头脑也不够用了,没人和他玩牌了,他也没能力挣大钱了,他成了国家照顾的对象,他女人在女儿出嫁后就被他打跑了,女人的五保、低保等补助他还一直领着。女儿对他有怨言,气他恨他,但逢年过节的还是会给他寄点小钱来的,女儿知道寄再多的钱也是在赌桌上输掉。
前几天,有老邻居在新街上看到一个老太太沿街乞讨,很可怜的,老邻居说是光发的女人。
(原创小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