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一条小河
文/范广学
星期天一大早,我便到田野去踏青。时令已进入五月,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余香和青草的气息。走在西湾河的河埂上,一溜儿十几棵一人多高的野刺槐花枝招展,一簇簇一团团尽显妩媚,近看,是一枝枝露水花(金银花)上上下下缠绕在树枝上,竞相怒放,一缕缕清香泌人心脾,浸润心田,眼前不时有落蕊飘扬,那追逐飞舞的蜂蝶萦绕身侧,颇具诗意。沐浴着金色的早霞,感受清风拂面,大自然的美令我如痴如醉。
顺着时光隧道一点儿一点儿穿行,我捡拾起童年岁月中几朵花瓣。
小时候,每天放学之后,砍草、拾粪、干家务活,星期天和大人们一起下地干农活,挣半拉子工分。学校有一块好大的农场,农活一上来,老师领着我们一路走一路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的歌儿浩浩荡荡开往农场。
谷雨过后,青草长的翠绿嫩油的,正是打秧草沤绿肥的好季节,学校按班分任务,我们每人都能分到好几百斤秧草的任务,学校特意放几天假。这时的山坡、河畔、路沿到处晃动着挥镰砍草的小小身影,我们把秧草装好再吃力地挑到农场秧田埂上,过了秤后,老师接过我们秧草担子,挑到秧田中,一把一把地撒开,然后让我们下田里把青草踩入泥中。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们在农场里砍红麻,捆好,扛到水塘中沤,一星期后,又一捆捆捞上来,一根根剥掉麻皮,再洗净、晒干。之后,我们还捡拾麻蔸子、挑塘泥。
每年桂花飘香时季,正是各个学校革命文艺宣传队活跃的黄金时期。公社将要举行文艺大汇演,各个学校加紧排练节目,学生们有的当演员有的当观众,深入田间地头巡回演出。演节目、看节目成了这一时期学校生活的主流,空气中不时地飘荡着“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飘啊飘起来……”的嘹亮歌声,革命歌曲、样板戏唱红了校园内外。
隆冬,土坯教室,泥巴桌凳,泥土墙裂着指头粗的缝子呼呼灌冷风,教室简直成了冰窖,老师就在讲台下的角落里用砖头垒一个小围墙,放进麻蔸子,点燃,不一会儿教室里就暖烘烘的,这是我们发明的“暖气”。
夏夜的景色是格外迷人的,荷花盛开,清香四溢,月光如水般泼下一地银辉,星星点点,萤火闪闪,稻田里、水塘边,青蛙浅唱低呤。大人们三五人一堆一边纳凉一边谈天说地,最吸引人的要数马三伯家门口热闹了,有时马三伯会说上几段大鼓书。马三伯是县文化馆精减回来的,说大鼓书很有名气。马三伯晚上爱喝个小酒,一喝高兴了,就把鼓支起来敲响,一板一眼地唱开了,大人小孩都爱听。马三伯是单身汉,书是他的情人,他白天看书夜晚说书,马三伯说书很带感情,时而气愤时而掉泪,引得众人唏嘘,记得他说过的书有《平原枪声》《烈火金刚》《破晓记》和《大刀记》等等,马三伯天天起大早赶外集摆地摊卖小杂货,挣的钱买酒喝买书看,马三伯有几箱子书,他还把书借给我看,在那个文化大饥荒的年代,马三伯的大鼓书给大伙儿带来了精神上和情感上的无比享受。
在不听大鼓书的夜晚,我们一群小孩子自然会选择一块平坦的空地,做“卖狗”的游戏,我们一个拽着一个的后衣襟,跟着一个大孩子转圈,一边走一边唱:好大月亮好卖狗/卖到镇上打烧酒/走一路,喝一路/俺问老板娘买狗不买狗?
转到买方“老板娘”跟前,大孩子和“老板娘”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老板娘”就在我们这群“小狗”之中挑走一个,然后,我们又转圈又唱:“好大月亮好卖狗…….”
有时候,我们还做“捉迷藏”和“点兵点将”的游戏。
童年,是一条小河,不经意间,在我们劳动中、玩耍中、大批大斗的口号声中悄悄地流走了,甚至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它是苦还是甜。
长大后,渐渐懂得了许多的道理,每每品味童年,不由生出几多感慨:我们这一代的童年是美好而又苦涩的,时光见证了我们吃苦耐劳舍得付出的品性,我们得到了很多,又失去了很多。
风起大了,吹落一脸露水,顿觉无比清爽!
(小散文 )
原载于2017年7月20的《信阳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