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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广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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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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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

         冬 日


          文/范广学


四海的家在一个山凹子里,正月初八,四海就出去打工了,临走时给家里搁下了一千元钱。

四海在外面工地上是架子工,除了农忙和春节回家呆上几天十几天外,都在工地上流血流汗地苦干。

女儿小红在镇上读初二,学习顶呱呱的,住校生,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女人蛮妮是四海在南方打工时领回来的。村里人说四海媳妇儿是南边的蛮妮子,喊她蛮妮。蛮妮生头胎难产,疼得要死要活的,接生婆慌了,让转县医院,四海用架子车拉着蛮妮走了十多里山路到镇上后,又包个黑车拉到县医院,蛮妮捡回了一条小命,生了个儿子。

儿子学会走路不久就爬到塘埂上捉蝴蝶,蝴蝶往水塘边飞,儿子伸手去抓,一下子跌落水中,等蛮妮找到儿子时,儿子尸体已经漂起来了。娘说蝴蝶就是水鬼变的,害死了孙子好去托生呢。蛮妮哭死了几回,头脑子就不好使了,在塘埂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两眼呆呆盯着水面,这样半清醒半迷糊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四五年,直到生了女儿小红才有好转。

四海去年被一个工头骗了,这个小工头卷了十几个农民工大半年的工钱跑路了。春节回家四海带回了五千块钱,是跟工友们借的,连娘都没敢告诉,过个年就花的差不多了,娘对四海说:“蛮妮挺着个大肚子没好吃好喝的哪儿能行,你给一千块钱够弄啥呢?俺天天烧香上供,就是盼着老天爷睁开眼来给俺个孙子,俺这把老骨头死了也放心了,蛮妮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这回肯定是个带把的。”

正月十五上坟,这是当地的老风俗了,四海初七那天上午来到老坟地,放鞭炮放烟花又烧纸,提前给爹上了坟。晚上,蛮妮把四海的大手拉到自己裸露的肚皮上,娇羞地说:“四海,你摸摸,小家伙正在里面踢着腿呢,乱动不老实,肯定是个小子。”

四海的大手轻柔地在蛮妮肚皮上划着圈,“来个儿子是最好不过的了,俺也后继有人了,俺得好好供他读书,供他读大学读博士,成为人才,千万不能走俺的路子呀。唉!当个农民工真的是不容易啊!”

“草稞子里饿不死瞎眼睛蛇,干啥不是混口饭吃?!都当官谁来抬轿子?都坐办公室谁来种田?你以为供小孩上学就那么容易,花一大堆钱,上到头了,你还得给他买房子,他还得找媳妇,哪一样不是花大钱,凭孩子那点工资够吗?是上学的料摔锅卖铁也要供,不是那个料,混个初中毕业就让他早早出去打工,凭力气赚钱也能养家!”

“蛮妮,俺……俺……”四海想把在外借钱过年的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哎呦!”蛮妮叫了起来:“俺什么俺,看把人家的肚皮都摩疼了。”

蛮妮把四海的一双大手捧在面前,仔细看着,四海的手除了厚厚的老茧外,道道血口子,粗糙得像石磨,这是一双搬砖块搬钢筋搬木头的手啊,蛮妮看着看着泪水就哗哗下来了……

四海抽回了手,用右手抹去蛮妮脸上的泪水,说道:“妈年龄大了,别让她累着了,俺不在家,这家里和田地,还有小红要上学,真辛苦你了!俺一个大劳力不出去挣钱,这开支从哪儿来?指望那几块田地能长出多少钱?年景不好的话还要贴本,你看俺村里好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俺凭力气挣钱,不偷不抢,你也不用担心俺在外面的,再努力干几年,等小红考上大学了,俺就把这破房子扒了,在县城在镇上俺买不起房子,就在村路边上盖上一处。”

蛮妮说:“小红的学习你也要问一问,我手机微信上有她班的家长群,你也加个吧,和老师们联系方便着呢。”

“俺干着活不方便联系,到夜晚一倒头就睡了。”

“小红这次期末考试下降了十多个名次,问她老班(班主任)情况,她老班说小红上课老是走神,好像有啥心事。有一次,老班来家访,跟我说班里有几个跟小红走得热火的女生老是让小红替她们几个做作业,让我问一下小红是又是吃了人家的或者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了。问小红,小红说谁让俺家这么穷呢!气死我了,我硬要小红和她们拜拜。谁知没过多久,那几个女生把小红骗到厕所里暴打了一顿,校长说这是校园欺凌,狠狠整治了那几个女生。四海,你说说,这是啥道理?有钱就了不起啦!就花钱使唤人啦!人穷了就该受欺负吗?”蛮妮越说越气愤。

四海说:“俺正月初二就去村长家拜年了,村长说俺家够扶贫条件,要建档立卡,要结对扶贫,村长还说去年里村两委班子讨论通过给俺妈办个低保,俺这一出去,就交给你办了。奶奶的!从前老是觉得吃低保当贫困户嫌丢人,谁知道这是国家处处为俺们好呢!”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普照着四海一家人的心田。

(小小说)

原载于《奔流》2019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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