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色树叶间,滚圆的杏子丰腴饱满,被火辣的阳光映照得金黄透亮,散发出诱人的新鲜气儿。
茂盛的杏树下,小溪淙淙,田野辽远,白云像棉花糖似的轻柔而迷蒙。
走在铁人村居民点上,漫步大道或者穿越小巷,都能闻到淡淡的悠悠的香味儿。
这香味是毛杏儿发出的,它是河西走廊村庄里栽植最多的杏种。咋一看,毛杏儿很不起眼:论色泽,比不上晶莹剔透的李广杏光亮;论个头,不如肉饱体巨的大节杏硕圆;论味道,会被李广杏的甘甜、大节杏的清香甩出半条街。这个不要紧,因为毛杏儿真正的魅力,在于它寻常却令人迷恋、普通但极富个性!
村庄在祁连山下,原本叫和平村,是中国工业战线英模王进喜的出生地。南向仰望,墩实的山腰似乎要倾过来,只有侧目西寻,才会在很远处看到积雪的山峰。转身俯瞰,脚下的绿洲翠色汹涌、溪水蜿蜒;远处的戈壁辽阔无垠;对面的山峦像轻轻地描上去的,只有隐隐绰绰的一绺儿。铁人村海拔在1500米以上,气候略微有些凉,是最适宜毛杏儿成长的。
在铁人村,房前屋后,庄头村尾,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毛杏儿树。毛杏儿树的躯干是弯曲的,它挣扎得节结鼓起,就为着撑出一大片绿沉沉的树冠,而在茂密的碧透的树叶罅隙,金灿灿的毛杏儿煌煌然轻摇着,洒下淡淡的爽爽的香味儿。史载,这个村所在的赤金镇,过去叫赤金堡,在西汉武帝太初元年,曾经是酒泉郡玉门县府所在地,直至清康熙五十七年才改设赤金所。1842年10月13日,因“虎门销烟”被贬伊犁的林则徐,途经玉门,住在城外车马店里,有感于寒天逆旅,满怀着社稷忧思,写下了《过玉门》:“脂山无片脂,玉门不生玉。荒戍几人家,如棋剩残局。”尽管身处逆境,一代名臣林则徐的坚贞与正气,依然从车马店溢出,漫洇到赤金,也潜渗到了当时的和平村。
村子偎依着祁连山,——河西走廊母亲般的祁连山。
靠着祁连山的融雪水,铁人村养育着这方土地的淳朴。这里的地,广阔而厚实;这里的人,勤奋而坚韧;这里的毛杏儿,看起来不吸睛,吃起来却特别香。
王进喜在这里生活的年代,国贫民穷,日子过得很恓惶。他讨过饭,给地主家放过牛。实在没吃头的时候,毛杏儿就是他的口粮,曾经解除过15岁前的他的饥饿。毛杏儿皮薄,肉厚,核还小,足供饥饿中的少年填腹。后来受不了地主的欺凌压迫,他跑到玉门油矿混个饱肚子。在党的培养下,王进喜成长为一名产业工人,成长为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并在奔赴大庆油田后成长为工业战线上的一面旗帜,也成为这个北方小村庄的骄傲与标识。
从王进喜家的住房往东北走,穿过绿茵茵的田野,一片谷地里是连片的毛杏儿树。树林中间隆起的丘陵上,五个不同方向泉眼流出的清澈的融雪水,翻着白色水花儿,朝水池中心喷涌,这泉叫“童子泉”。水多,树也多,铁人村的空气格外清新。这里的水清得一尘不染,这里的人纯得可鉴日月。村民们相处得如同家人,很少有不和谐的杂音。走进一户村民的院子,见桌上放着刚刚摘下的毛杏儿,一个个亮得明晃晃的。掰开毛杏儿,杏皮薄如蝉翼,杏肉瓷实饱满,浓郁的香味儿直扑鼻孔。我急猴猴吞进嘴里,啊呀,甜度适中,液汁丰沛,味道爽不可宣,感觉妙不可言,竟有点舍不得下咽。谈到王进喜,村民说,他读书其实并不多,但肯动脑子,他的文化都是靠自学获得的。参观过“铁人”纪念馆的人都知道,王进喜的很多话,虽然是大白话,却非常富有哲理,不少已成为国人熟知的金句名言。
在村口,回眸铁人村,眼里铺满了碧绿色的树叶。定睛遥望,在枝头,在叶间,毛杏儿迎着艳艳的夕阳熠熠生辉。离村很久,仿佛还能闻到毛杏儿悠悠的淡淡的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