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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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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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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长我七岁,小时候,我竟然不认得她,不仅我不认识,连我的弟弟也不认识她。一日 ,姐姐从幼儿师范放假回来,下了火车,在街上看见放学的弟弟 ,她喊弟弟的名字, 弟弟竟然想这是谁在喊我?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然后就疑惑地走开了。

姐姐在我们家是老大,在恢复中高考以后,姐姐早出晚归的学习,在十六岁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幼儿师范。那时,我才九岁,上小学二年级,在我记忆中,姐姐总是帮着妈妈忙碌,不和我们玩耍,然后是在我还睡着的时候她就背起书包上早自习去了,在我晚上入睡以后 ,她才又背着星星回家了 。因为父母上班忙,我和弟弟没上小学前归奶奶看 ,所以 ,和姐姐碰面的时候很少,自然也就不认识她。

姐姐幼儿师范毕业以后 ,我们才正式认识姐姐 ,以前那些模糊的记忆才逐渐清晰。知道原来家里有这样一个人 ,她不是外人,而是我的姐姐!

姐姐于我们家功劳很大。 姐姐上班以后, 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工资,我们家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了!姐姐帮妈妈做家务 ,我就不用洗锅了 ,哥哥不用去井里打水了 ,弟弟不用下地窖取山药了。 我们一下就轻松了,那年 ,姐姐十九岁, 我小学毕业上初中了,彻底放飞自由了。

姐姐毕业以后, 本来分配在了城市,爸爸打电话说要姐姐回家乡帮妈妈做家务 ,正好奶奶刚刚去世 ,妈妈一个人上班, 管我们三个人忙不过来, 姐姐就顺从的回到了家乡的小县城, 承担起家里的很多家务, 解脱了弟妹。

姐姐长的清秀漂亮 ,说媒的人络绎不绝,很快,我们就有了准姐夫。姐夫大学毕业,在铁路上班, 常年在全国各地修铁路 ,处处为家,一年有时只能回来一次,姐姐就一直搂着外甥,睡在妈妈的炕上 ,一睡就是八年,帮助妈妈做家务, 为我们一家人打毛衣。她总是一边在院子里走着打毛衣,一边唱歌 ,排遣寂寞思念之情,我当时并不懂,只以为是姐姐爱唱歌!

我们都考上了大学以后,姐姐的任务也应该完成了,外甥八岁了 ,姐夫在单位也正好干够十五年了,可以调回总部了。姐夫单位同时帮忙解决姐姐的工作,可以调到总部的幼儿工作,外甥也可以在大城市上小学了,姐姐很高兴,分居十年,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了,可以全家团聚了。

可是,爸妈身体不好,哥哥弟弟大学毕业分配在了外地,我也分在了外地,爸妈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体,老了身边没人不行,要求姐姐留下来,姐姐就又顺从的留下来了,并把姐夫也调回了小县城。

姐姐, 以至于外甥,就只能在家乡的小县城生活了。爸妈常有小疾,都是姐姐一人张罗。哥哥弟弟结婚后拖家带口的回去,也是姐姐给做饭招待。“去姐姐家”成了我们撒娇的口头语 ,去了躺着吃躺着喝,一点不拿心。

后来,爸爸去世了 ,姐姐更是一人管起了妈妈 ,一管就是十年。过年几大家子人回去,嫌妈妈家冷清,更是都去姐姐家过年了。

那几年家乡的教育滑坡的厉害,正赶上外甥高考, 因此受了影响 ,外甥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姐姐因此遗憾 ,后悔当年不该留在这个小县城,本来可以飞的更远, 却囿于县城害了外甥。

但是 ,姐姐很快调节情绪 ,继续投入到照顾妈妈的生活中去,不觉几十年过去了 ,姐姐也老了,她当奶奶了,要去上海看孙子去了,我们突然发现,没人管妈妈了,顿觉惊慌失措,回想起姐姐的好了。

妈妈一人独居 ,过年哥哥弟弟回来也觉得没有姐姐冷清的很,总是念叨着姐姐快回来吧!可是 ,姐姐重任在身,得管孙子了,不能回来。

过去姐姐对这个家的付出因姐姐的离开而被大家记起。

还记得那年过年, 妈妈突发疾病,姐姐大年夜把妈妈送去医院,守了几天,年也没过成 ,我们却都不知道 ,我们依然过着安然的年。

还记得爸爸病危住医院,在北京是姐姐一个人陪护了整整三个月,我们谁也没想过替换 她,都觉得理应那就是姐姐的营生,我们都以上班忙为借口,把照顾爸爸的事情都推给了姐姐。

还记得打发爸爸的七天里 ,哥哥弟弟从外地回来 ,两眼摸黑,一个人都不认得,我以小自居 ,又是姐姐一人张罗,替爸爸发丧。

还记得那年的大年 ,几家人都去姐姐家过大年 ,姐姐煮猪头,牛头,招待我们。洗澡还得轮流洗,太阳能热水器都供不过来,一家人盘腿坐着打麻将,小孩子们绕地跑,姐姐一人在厨低头忙碌 。现在,依然是过大年 ,几家人聚在一起,却做不出一顿丰盛的饭菜,才想起姐姐这些年的不容易。

姐姐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青春 ,牺牲了姐夫的前途 ,牺牲了外甥在城市的成长环境。她低头劳作, 没有怨言,她的手因为当年给我们打毛衣和常年的在我们家做饭,已经变形 。因为整天的操心父母的身体和奔波在自己家和父母家 ,身体一直清瘦 ,一直没超过一百斤。

姐姐有时会和我说起小时候, 爸爸身体不好, 需要喝奶, 姐姐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在天没亮的时候去牛奶厂打奶,因为迟了就没有牛奶了,她需要躲避牛奶厂的好几个黑狗咬她,也需要克服对黑暗的恐惧,这是她童年的阴影。

这几天,听说姐姐要带着孙子回来了 ,大家顿时像有了精神支柱,沸腾起来,妈妈开心的说,你姐姐不在,我一直是恐慌的,现在你姐姐回来呀!我就放心了,又有依靠了。哥哥弟弟高兴的说,姐姐回来呀, 过年又可以回去吃姐姐的饭了。大家都很高兴,沉浸在姐姐要回来的喜悦中, 没有人考虑,姐姐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一辈子了,她已经接了儿子的一棒,妈妈家的这一棒还没有交出。

在大家都欢喜的盼着姐姐回来的时候,是否想过姐姐的想法。

姐姐是否也是欢喜的?

我曾说姐姐做饭就像变戏法,一会儿都做好了 ,姐姐说,那里 你们回来之前几天我就愁上了,越老越是做不下饭了 ,得提前安顿好几天, 还是丢三拉四的。

是啊,姐姐也不是神,可是,在我们心里 ,都依靠姐姐 ,没有一个愿意去成长, 接过姐姐手里的接力棒,直到现在,姐姐已经六十岁了 ,带着孙子回来, 还要当我们的后盾。

还记得姐姐年轻时的样子,爱跳舞爱唱歌爱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现在已经是老太太一个了, 她从年轻走到老年 ,一直围绕父母家,没有为自己活过。

每个家都有这样一个姐姐吧!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出生的 ,好像就该负担起所有,就该无怨无悔。长姐如母,约定俗成一般 ,她就不是父母的孩子了, 只是父母的帮手 ,姐弟的依靠 ,却从来没有了自己。

我们欠姐姐一生,欠她一个说法, 欠他一个感谢,欠她一个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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