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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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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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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趣

鸟 趣

常常回故乡春天岭小住。

某日春和景明,风鸟齐聚,诗意袭来,随口吟五言绝句:

春声风鸟和,

天宇置宏都;

岭北窗楞陋,

村夫饮鹧鸪。

诗言心声。小时候神往鸟,渴望有自己养熟了的鸟,因此对鸟及鸟鸣声,特别来劲,外婆好像说我做梦都唤鸟儿。

小孩子世界,一代有一代的韵和律,一人有一人的神和往。那时候家家户户孩子多,大人不会像如今这般太上心的围着孩子转,孩子们爱鸟的事,更是无暇顾及。

有个例外,觉得大人却很当一回事,那是关于鸟的。就是弟妹满月的日子,哥或姐得用背带背上,来到种庄稼的山坡上,边走边大声吆喝赶鸟。此时哥姐是既新鲜亲切又激动,哪怕弄得气喘吁吁仍意犹未尽。

如此赶鸟是何用意,大人是不说的,哥姐尽管尽心尽力就是了。有人看热闹的跟着,大家说笑着,母亲和姑婆婶子扶着,认真拉长嗓音吆喝着。乌鸦呀、鹩哥呀、白头翁呀轮着喊一遍。都是庄稼地常见的,喜欢偷吃刚种下去的种子。我怀疑是为了吓唬这些“害鸟”,让它们知趣点,咱村里后继又来人了。

老大后问起年迈的母亲,母亲说小孩子满月子那天,接受让背带背的模式,满月子后可背着去上生产队的工。因为经过“喊鸟”仪式后,在背上就不哭不闹了。原来如此!这有趣的事却是苦了母亲了。

要找一只鸟,把它养活养熟养好,是不容易的。放牛时发现的鸟窝,大多有鸟蛋,鸟蛋是让人忍不住馋嘴的。放学的空档找鸟窝,是集体发现群众分享。遇上有幼鸟的窝,按照大小长幼分好,回家悉心照料,却活不了几天。有时在鸟窝里逮到喜欢的鸟的幼仔,养几天后,发现上当了,养了心存畏惧的噪鹃鸟的雏了,不由得悄悄另行安置了事。那时起,就知道噪鹃不做窝,喜欢偷吃其它鸟蛋,再下蛋让人家孵。如此奸诈之鸟,让人不耻。同情起替它养子的鸟父母。

噪鹃是个有故事的鸟。相传噪鹃前世是位小女孩,父母早亡,与哥哥相依为命。除了接受好心人的周济,还早出晚归辛勤劳作,才勉强度日。其中有一生计是上山挖野山薯。碰上长在水润泥肥的山薯,又大又水灵。哥哥辛苦了,需全身子扑进去,坑越挖越深。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小女孩竟把哥哥推进深深的坑里了。哥哥死了。

原来,小女孩听信村里的毒言,说哥哥每次都把好吃的山薯留着自己享用,不好吃的才给她。想到好几次的确挖到又大又好的山薯,第二天却不翼而飞了。她信以为真。

虽然哥哥之死小女孩能够让“意外”自圆其说,但很快一位拄着拐杖上门的老奶奶却让她无地自容。老奶奶是来安抚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旧布包,打开是山薯巴。老奶奶孤苦伶仃,没亲人,哥哥每次挖到好的山薯,总悄悄挑上一点送给老人。老人舍不得吃,悄悄晒成山薯巴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老人想,失去哥哥的小女孩,需要这个。

明白真相的小女孩悔恨交加,整天哭着念叨着哥哥,时间长了村里人好像也明了。大家恨她没良心,不愿意再周济她。小女孩不久后饿死了,最后一口气说出“哥好”,便化作一只黑鸟,以“哥好”为鸣。

每年农历三四月间,“哥好”一定如时回到村子,徜徉于村头沟尾,声嘶力竭。明知是个民间故事,但其凄厉之音仍让人顿生感概,年年如是。

四声杜鹃呢,据说是不睡觉的鸟。小时候春夏季节一睡醒准能听到。现在入了年纪,半夜走出门外静站一会,也能听见四声杜鹃。边飞边喊,不厌不倦。小时候大人曾提醒,你仔细听听,它在喊什么?就认真地听起来,心里念着好多四字词语,跟着声调填进去,都合适,感觉很有趣。

杜鹃叫的时候,是瓜果飘香季节,也是“三黄四月”,肚子急盼填物之时。村里主流认可应填的词是“瓜蒂瓜卜”,何意?应是跟肚子有关,瓜蒂已落,瓜已初长成!吃,还是吃要紧,民以食为天,食饱有力气!

本地还有俗名称“白面水鸡”的,学名是“白胸苦恶鸟”,又名“白胸姑恶鸟”。小时候叫作“磨谷雀”,到了早稻将收割时,白面水鸡切夜不眠,在水塘边,在稻田里,“磨谷磨谷”声声不停。叫声让人听着有盼头,大人小孩均安心。查它学名得来的缘由,也有一个女子化鸟的故事,却是我们小时不曾听过的。故事说苦恶鸟是一个受尽人间疾苦的“苦媳妇”所化,是被婆家恶姑折磨虐待致死,遂为怨鸟,常怀心中之苦,常以“姑恶”为诉,含恨喊冤溢于言表。

这个故事虽也有它的积极意义,但不知道为何,我却不再忍心接受这个故事,或许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在我家乡辛勤地“磨谷”已感动天感动地,已经先入为主了。整日辛勤地“磨谷”,有谷可磨,何愁肚饿?何怨之有?磨谷磨谷磨谷……

春夏之交黄昏,山坡上传来“得鼓励哒哒”的啼鸣,那是鹧鸪,学名“中华鹧鸪”。我小时候对鹧鸪神往。它个头大,产蛋跟初下蛋的小“项鸡”(青年母鸡)产的差不多大小,而且一窝少的有六七个,多的有十来个,放牛时发现鹧鸪窝拿了蛋,一般是不会在外面分享的,回家一家人享用肯定不在话下。最紧要的是,逢人就说能说上一两年不算吹牛。

难忘的是“赶鹧鸪”。那时家家都养狗,家狗中一些自学成才的,会闻“鹧鸪臊”。聪明的家狗自然成为放牛娃们的好朋友。暑假农事“双抢”过后,牛群就集中起来了,山坡草又好又绿,是放牛好去处。鹧鸪也喜欢带孩子到山坡上凑热闹,许是牛经常活动的地方食物丰富的缘故。

觅食鹧鸪行动隐蔽,放牛娃不易发现,引来家狗就不一样了。家狗突然汪汪叫起来,在浅草坡上低头边嗅边追,说明情况来了。大家就一下子就激动起来。领头的五叔会作临时分工,韦阿二上左丘顶,高仔去右丘坳,杨大去东坡顶,我呢,被安排在中间的丘顶上。大家还没“穿插”到位,鹧鸪却飞起来了。大家又不由自主的齐喊,山坡沸腾了。鹧鸪若刚好从你身边飞过,可得忍住,否则你的血管会激爆的。狗发现鹧鸪往往都是“遭遇战”,“穿插”任务大都没时间履行到位,如此“赶”大多是成不了功的。当然,也有成功之时,就是碰上地形好视野好的地方,排兵布阵又充分,鹧鸪飞起来,落在哪个点看清看准了,就成。鹧鸪是不善飞的,飞一次远程的落下来后就无力再飞起来,只能是用腿跑路了,也跑不快。当然,鹧鸪落点需及时赶到,如果让它歇上一会儿,情况可就不同了。

伯劳鸟也是童年的老冤家了。晨风和暮霭中,常常见它或孤独或出双入对。有时长时间立在枝头上,用百种舌腔绕出百般婉转。让人怀疑当初成名时,为什么不叫它“百变达鸟”。童年不喜欢伯劳鸟,不是因为它外表不够美,也不是它跟燕子“劳燕分飞”,是听说它长大后,不但没有反哺之私,反而欺负起自己的“鸟长辈”。至于是不是真欺负,也没有考证过。只是它们同类之间,爱斗狠,而且往死里斗狠,那倒是真的。

几岁时跟家人坐帆船去钦州,公园里的饲养员跟鹩哥鸟对话,觉得非常有趣,印象很深刻。回来后一直寻机捉鹩哥喂养。养得最成功的一次,是打个哨音,只要它能听到就飞过来落在肩膀上。可惜后来莫名其妙的死了。

鸟们带给我童年的乐事可谓多,可谓难忘。小时候“能投”“能摸”“能赶”“能养”,老大后就剩“能想”“能听”了。一些鸟鸣,好像也越来越稀缺了,越发念想。就以一阕小词表达能听能念之幸:

《长相思》

哥好伤,苦恶伤,叠见童谣泪眼汪,归来往事长。

夏凭凉,夜荷凉,物语清听蛙鼓堂,百虫知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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