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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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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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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

电影是颇具诱惑力的,不知从何时起,对我竟变得可有可无了。回顾起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始到本世纪头十年末,整整二十年,进电影院的次数是不达十次的。何故?忙于生计?抑或是电影没了引力?或是电影院丢了人缘?或另有它故?似乎一下子弄不清其中原委。

过去是很喜欢看电影的,儿时很多电影是在行政村所在地看的,那时行政村叫大队,大队是生产队群众服务场所,赤脚医生也在大队部设立门诊看病。碰巧我大队部旁边是个盐场工区,工区房子与大队部房子合围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场地,场地面积约摸七八百平方米,是很好的露天影院。

时间往前挪一些,电影是在生产队看的。那时的放映员巡回到各队去放电影,需要生产队派员去迎接的,接来了需动手帮着做些准备工作,放完后还需生产队派员协助送回。生产队呢,还得负责些许“片租”钱,如果队里没有现金,可以申请经批准用谷物抵款。一部电影来到队里,是要轮放上一段时间的。我们邻近有好几个生产队,所以同一部电影能复习好几遍的。经典一些的,比如《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白毛女》、《小兵张嘎》、《渡江侦察记》等,少说也看过七八遍了。一些外国影片,如南斯拉夫的,阿尔巴尼亚的,罗马尼亚的,也是有机会看上两三遍的。

生产队的“影院”设在各自的打谷场上。放电影时节,大多是早晚两造稻谷刚刚收割完的时候,此时打谷场周周散发着稻草和稻香,随处可以坐下或躺下,一边等着电影,一边跟喇叭唱好听的插曲。天长日久,许多歌曲都耳熟能详琅琅上口。起初,听歌是不认字的,只是跟着“喃口黄”,一些歌词直到几十年后才矫正,但旋律是忘不了的。就说那首经典的《沂蒙颂》吧,其中“为人民求解放,重返前方”一句,那时候的“第一口奶”灌进来,就误唱为“为人民坐车缝”,前三字唱的是普通话,后三字唱的是本地白话,还以为“坐车缝”是坐缝纫机呢。熟悉的旋律在脑海里囫囵五十年不忘。其实,长大后内心也自感这歌词是有误的,却没想主动去纠正它。直到前不久到沂蒙山老区参加培训,才把尘封已久的囫囵词拿出来校对。除了会心的一笑,还有满满的回忆和感动。这感觉,还真好!

某片子看的次数多了,情节在孩子们心中滚瓜烂熟,大家回到队里,在打谷场游戏,便有人提出搞“演电影过家家”。提议得到大家赞成。许是《白毛女》的情节较简单,或是学校本有任务布置那些大孩子回村搞“忆苦思甜”,总之孩子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首场秀”就选它。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很快领衔了重要的角色。比如,杨五姑演了喜儿啦,晚叔演了大春啦,韦九叔演了黄世仁啦,阿大演了穆仁智啦,高大姐演了王大婶啦,五叔演了杨白劳或大春所在的连队领导啦,我等年龄小一点的,先是被安排演黄世仁的狗腿子,但因为不喜欢狗腿子,就临时改演儿童团员。但有人提出异议,说《白毛女》里面没有儿童团员,就又临时改演八路军的儿子角色,也不管有没有此角色了,反正八路军家里总有儿女吧。

读初小后,邻近生产队里还是继续轮流放着片子,如《南征北战》,《车轮滚滚》,《冰山上的来客》,《战斗里成长》,《闪闪的红星》……我们看了又看,从不缺席。有时配合队里大人打完谷子,才一起匆匆忙忙往邻村赶,为了省时间,连拉尿也是边走边拉。可是赶到那里,四幕的影片就剩最后一幕了。为了多赚一些,就把平时不看的片尾曲全部看完,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好容易轮到我们生产队打谷场也放电影了(好像是唯一一次吧),却是大人孩子都认为不好看的朝鲜片,片名是《鲜花盛开的村庄》,里面有个人物大家称作懒汉,是影片教育和批判的对象,但孩子们看不出味道来,就把该片名也改了,就叫“懒汉”,且直言不讳:“懒汉“不好看!在自家生产队放的影片不好看,是很丢面子的。那时不知原因何在,后来知道了,是这片子片租低,我们生产队人少,集体经济收益不佳,交不起片租高的,难怪。错怪了自己生产队了。

读到高小时,看电影基本上移到前面提到的那个盐场工区的院子里。不知那院子何时起有了大门,进去看电影得凭票了。这样,每次去看电影,孩子们就千方百计怂恿着大人也去,好跟着大人进去省电影票钱。进场时,习惯几家子人招呼着一起验票,好让孩子们夹在大人中间,紧贴着身子一起进去,同时提醒个子高的孩子把身子向下压低一些,让验票员觉得都是小孩子,不至于较真拦下来。每当此时,大人孩子心里都有点紧张,做贼心虚般往里挪,怕在进门的那一刻,有人当众被揪出来。然而,每每总是能够顺利的进去,除非个子太高的大孩子,进去后大家又每每心存侥幸和感激。

大人们事后会评论,哪个守门的“验票员”心肠好,哪个心肠不行。这又让孩子们每每看见心肠“不好”的验票员守门,紧张的心情陡然增加起来。

进得场的孩子们,很快就轻松了,高兴的说着,听着,闹着,个别口袋里有几分钱的,就去买些瓜子或拉糖,小心地分享着。放映员会几次三番用喇叭催促场外的后来者,让他们赶快买票进场,就要放映了。每次催促,都如同把晚上喝了稀粥的孩子们的膀胱喊醒一次,就赶忙在放电影前把里面的液体挤出来一些,以免影响观影效果。

碰上电影海报里说是彩色宽银幕战斗故事片,来的人就突然增加了,场内会人满为患。记得某次散场时,因为人多,没能及时打开大门,差点酿成踩踏事故。此间关于电影的趣事,听说了一些,流传较广的,是某队一个男青年特意为队里人看电影海报,回来后队里人问他,今晚是否放电影呢?回答说今晚放电影呢,再问放什么电影呢,男青年搔了搔头皮,脱口而出:“三个字保卫四个字”。队里人听得云里雾里,待看了《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这成了大家看电影的口头禅,开口就问:今晚是几个字保卫几个字呢?就包含着今晚是否放电影和放什么电影的意思了,一直用了好几年。想想,那男青年虽然没有读过书,却是很聪明的。

八十年代,是彩色宽银幕战斗故事片和武打片较多的年代。适逢上了初中,晚上得上自修,消息灵通的同学常在班上宣传电影海报,让人听得心痒痒而无他法(当然,个别人是敢偷着去看的)。等这影片假期里来到大队露天影院放,那儿就会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武打片呢,是很育人的。除了之前写过的《我们的初中生活》提及一些相关情况之外,村里的露天影院相关的趣事也是不少的。孩子们中,年长三五岁的,其实已经长成小伙子的了,看了武打片,英雄主义更容易膨胀他们身体里的血管。往往自认为某句话已经侵犯了自己的领空,一定大打出手,所幸是赤手空拳对峙,交起手来只是拳脚到点,没有伤筋动骨。

再后来,小录像室开始冒出来抢客了,影院方连忙做了一些不伦不类的小包厢,来应对谈情说爱的年轻人,可是好景也不长。当然,做小包厢跟大队里那个露天院影是不相关的。及电视机逐渐走进寻常百姓家以后,电视剧真的把人们留在客厅里了。此后又过了二十年,手机把人们的视线终于移到了掌上,电影都成了随身可携带的物品了。

随着城市化及音像技术发展,一些震撼人心的场面得以在大包厢里被处理得淋漓尽致。人们显然又不喜欢拉得长长的电视连续剧了。电影在两个小时里,除了再现血腥暴力,还再现军工魅力,再现大尺度的饮食男女,再现栩栩如生的成人动画……让大家爬上“白鹿原”,扑向“战狼”,看了一眼“功夫熊猫”,就越过“长津湖”去了……某些蛰伏的信息,被某些手段唤醒了,大家又要从孤独的世界走向共享的空间。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似曾熟悉的话:路是向前的,也是曲折的!又想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句!看来,电影之事也是没有例外的。

就聊以“江城子·看电影”抒怀吧:

三番五次儿时癫。谷堆间,影音宣。从前恋曲,喃唱几多年。情系往昔似梦影。禾堂月,入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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