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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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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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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窿

阿妈窿是个小地名,微信地址显示为“亚妈窿”,是本地方言“阿”和“亚”不分的缘故。小时候知道阿妈窿,缘于那里有个渡口,也缘于这名字的匪夷所思;后来进一步认识阿妈窿,是因为那儿建了许多虾塘,成了对虾养殖场;又后来,知道有位初中同学,跟着家里大人住在虾场里,成了那里的主人。

本地的小地名,为记实者居多,比如说“红沙村”吧,它的临海沙滩真有许多红色的沙子呢,且甚美。又比如“老虎港屯”,据说二百多年前那儿常有老虎出没,人们曾谈虎色变,以此记之。再比如“山鸡啼村”,村人临水而居,世代以耕海为生,相传村子附近的山头上有山鸡群栖,每天凌晨常与村子里的家鸡一唱一和,像是催促人们早起耕海,大家感其诚,取名以念。至于后来山鸡啼村改名为红星村,那是某时代某种激情燃烧的果实。

阿妈窿与上面所说的地名来由像是有点区别的,它更接近诸如“阿婆田”、“独田口”、“田辽屋”这样的小地名之名头来由。

小时候渡船赶龙门圩,有两个可选择的码头,红沙村的阿妈窿码头是一个,是后起之秀,说它后起之秀,是因为在我等记忆里,这儿的渡船一开始就是机械动力的,不像新兴村埠头渡口的,船家用棹摇了一年又一年。

阿妈窿先后有两个码头,按照地理位置划分,先有的是北码头,又叫旧码头;后有的是南码头,又称渔业码头。渔业码头是改革开放的产物,发展渔业生产已是其时迫切需要的了。新旧码头隔湾相对,互为补充。新码头水深,又称深水码头,人们赶圩回来,碰上潮落低位船难泊岸时,船家便选择之,以方便乘客上岸。旧码头去龙门的水路短程些,出发赶圩时碰上潮涨,可省点路上时间。船家及本地乘客对阿妈窿的潮汐了若指掌,知道何时在哪个码头上下船更合适,从不误船。

1986年春节,我带着堂弟拓到阿妈窿访友。前面说了,那儿有我一位初中同学,叫阿民。那时我刚上师范念书,不知怎的,我对阿民同学天生一份亲切感,外出读书返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就选择造访于他,是不是有点像“新当选总统的第一次出访”?有点那层意思吧?这足可说明跟阿民亲近之无由了吧?阿民初中毕业回来虾场当工人,很快就结婚生子了,干的事业由小变大,却一直没离开过阿妈窿对虾养殖场。

阿民的父亲其时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身体硬朗,红光满面,声如洪钟,笑容可掬,是虾场的主要创业者之一,据说他一顿能喝两斤米酒。我和堂弟来到了如今民间称之为藏有好多“公文包”的家庭,是个喝酒良机,可惜那时是臭乳未干的学生仔,不宜饮酒。后来,有机会跟他老人家喝过酒,但我酒量不行,只好甘拜下风。

今年是国庆七十五周年,算起来已时隔近四十年了,携内人带孙子又来阿民家作客。阿民夫妇也是两孙子的爷爷奶奶了。在孙辈面前,互称某爷某奶的招呼声里,蕴含着多少岁月无声的色彩呀。

听阿民说,他父亲一直专爱着自己的“公文包”,母亲受父亲的影响也爱不释手。老夫妻把盏相对,每天两轮,日日如是,从不间歇。两老的年龄,算来已超过一百八十了吧,如此看来,这大米酿造之天地精华,不得不让人生出许多新感慨来。

阿民父母眼下仍在过去的老房子里居住,不仅生活自理,还种果浇菜,兼以酒伴,自得其乐。阿民则带着儿孙来旧码头这边安居乐业,祖孙是分宅而居,虽相隔百步,但彼此安好,其乐也融融矣。

阿妈窿虾场改制后,阿民和他的同事们选择就地创业,不等不靠,各奔前程。早些年,其中的一些人生活还相对困难,猛然想起虾场改制时的一些合同条款没有履行到位,遂“上访”诉求,历经十年有余。新近听说诉求已得到解决,闻之欣慰。

阿民老家那边大项目落户征地,早成为失地农民了,失地农民有相应的政策安置,故虾场改制遗留问题的解决之道,父子俩不能再享受。我倒没为阿民父子感到惋惜,毕竟他们一家子自我发展能力强,自食其力,自得其所,让我等望尘莫及。这不,阿民的大蚝养殖近年来名噪一时,成长为光坡商会的骨干成员 ,达到能布施行善之境界了。

阿民完全遗传父母亲爱“公文包”的特质,坚持每天一曲,但他常常自嘲接不好上辈的接力棒:嗨,人家是每天两曲哩。

我们家偶尔也有良朋好友自远方来,临时邀请阿民过来,他是很少缺席的。碰上不得不缺席的,大多是在出售大蚝,大蚝出售的时间性很强,拖不得,等不起。平时,要是同学间开个玩笑说了一句:很想知道钦州湾的“蚝情万丈”如何了,他准会让你吃上大蚝。足见阿民的大蚝是各种规格俱全的。

阿妈窿的新旧码头南北相对,从地图上看,像是两个突出的犄角。向东对出有一岛屿,岛屿名曰大山老。大山老由几个独立的小岛组成,与钦州港隔湾相望。茅尾海潮起潮落,潮水出入间,在龙门是一个瓶颈,在此处是另一个瓶颈。瓶颈处水流自然湍急,是大蚝养殖的好场所。阿民在这样的好场所里养大蚝,大蚝物美质优,远近闻名,人们青睐有加。

委实说,我不知道阿民究竟有多少大蚝,但我猜想应该是不少的吧,故跟朋友介绍他的蚝情时,想当然的说钦州湾上的大蚝有三分之一是他家养的,朋友听了都是一脸的羡慕与赞赏。阿民究竟有多少个蚝排呢,他肯定是明白人,但在朋友面前,他从来不显山不露水,不解释也不澄清,糊里糊涂的一笑了之。

想起唐伯虎的“难得糊涂”,据说唐的糊涂是装出来的。而阿民呢,想来是无所谓糊涂的真与假吧。如此想来,唐伯虎和阿民的人生境界都是很高的,各得糊涂的真谛了。

阿民家旁边那个老码头年久失修了,早已经破败不堪,那可是我等有共同乡愁之处呢。便怂恿他积极向有关部门申请修复旧码头,果然成了。可惜新修复的码头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如今在上面伫立,竟找不着童年的乡愁了。看来乡村振兴之建设,在某些必要的地方,能做到修旧如旧很是关键。

2014年,台风威马逊在红沙村登陆,红沙村的万亩养殖场损失之巨难以估算。在自然灾难面前,无奈的人们跟阿民一样,没有服输 ,都挺过来了。但是,自然的威力让人们生了敬畏之心,阿民说,灾害过后,只要家在人在,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于是,他下决心对自己临海的房子进行改造加固,让人看上去很放心了。房子改造好后专门庆酒一番,阿民举起酒杯笑着说,十多级的威马逊都挺过来了,今后就更没有理由失去信心了。是的,此话说出了耕海者的勇气与希冀!

除了海里养大蚝,阿民还在他的房子北边造一个虾塘,在某种意义上说,这虾塘是他家房子的缓冲器,北边来的风与浪,经过虾塘设施的消减,已大大消减了压力。临海而居,此塘除了保护阿民家的安全,还发挥较好的生活便利,比如在塘里实施混养,就能够部分解决家庭的菜篮子问题了。

更为实惠的是,有朋自远方来时,可以即刻到塘里捞上海鲜来,那活蹦乱跳的鱼、虾、蟹,让客人馋涎欲滴,流连忘返。

我伫立在那个少了些乡愁的码头上,吟成一首小诗,诗题为《赠阿民》,诗曰:朱家力臂龙门水,权重隔江大老山;民富有由持势上,发心再干五十年!

诗为心声,心声如弦,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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