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慧菊
“表达了诗人……”我正讲得激情昂扬时,手机骤然响起,我看了一眼,是妈妈的电话,果断掐掉,教室里不可接打电话;我继续上课,手机又响了,还是“妈妈”,难道有什么事情?我开始不安,于是我跟孩子们说:老师的妈妈打了两个电话,我妈妈70余岁了,我担心她有什么要紧的事,老师接个电话,好吗?同学们微笑着回答:好。那你们先看着。
我边拨电话边向教室外走去,电话通了,“妈妈,出啥事了?”妈妈爽朗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没有什么事啊,你吃过晚饭了?”
听声音,我就知道没什么事,这就是一个例行的电话,“老娘啊,你怎么还不记得我周三上辅导课,快两个月了还没记住,不跟你说了,我上课呢。”我的话语有点火气,估计妈妈也感受到了,她的语音一下就低下去了,“哦哦,你上课,没事没事啊,都好的。”听到她压低了的饱含歉意的语调,我心中蓦然腾起一阵自责,怎么可以这样跟妈妈讲话呢?哎,一切正常就好。
我快速走进教室,今天孩子们都很安静,全然没有往日的骚动,我愉快地和孩子们完成了剩余的学习。
由于家庭的一些变故,再加上我自己的焦虑,对于妈妈的电话犹如惊弓之鸟,唯恐会有事情发生。有次,连上两节课,下课到办公室发现妈妈打了三个电话,连爸爸也打了两个,我的心“咯噔”一下,忐忑中还是先拨打了爸爸的电话:“毛毛爱吃肉饺子,今天特意包了,你来拿一下啊。”唉,虚惊一场,赶紧再给妈妈回个电话,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从何时起,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妈妈打个电话,不为别的,就跟她聊两句,听听她的声音我就觉得踏实。妈妈也习惯了,如果接连两天不打,她就会电话追过来:把我这个老娘忘了吗?还是我哪件事做得不好,生气了?于是,又要好一番解释,才算结束。
妈妈老了,她正在继续老去,我没有办法阻止,看着她日渐佝偻的背影,风中飘飞的花白头发,我的鼻子一阵酸涩。
妈妈的一生是好强的,这也是她给我的一份财富,她经常对我说: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它做到好 。所以,在母亲的努力下,我家在1996年盖了新房。
年轻时,因为爸爸常年在外面出差,家里就靠妈妈独立支持,记忆中的妈妈,既要上班,下班回来还要种田,做家务,照顾年老的爷爷奶奶。她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虽然很辛苦,但妈妈对我的爱一点也没少,记得妈妈看到人家小女孩有件木耳边毛衣很好看,她就把自己的毛衣拆了,晚上点灯给我织,只要人家有的漂亮的东西,她多会想方设法让我拥有。
那时晚上队里会开夜工,半夜会提供夜宵。半夜睡梦中我和哥哥常被妈妈叫醒,快起来吃夜宵,记忆中的萝卜烧肉是那么美味,此生再无那种美好的味道,吃完后我和哥哥在惬意中睡去,母亲却还要剥棉花,偶尔醒来,睡眼惺忪中瞥见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依然忙碌着,不知她何时睡觉,只知道天亮时母亲又不在床上。
现在母亲已70多岁,因为骨质疏松的缘故,她曾经如我般魁梧高大,但现如今已矮小了许多,但她仍然早早起床干各种家务活,然后踏着晨曦赶往菜场。虽然,我劝说了好多次,别做了,可她笑着说:没事,做做力生,嬉戏病生,我们能挣,就不要向你们伸手啦!
由于骨质流失的厉害,她弯腰捡一个方便袋都有可能骨折,会痛好多天,于是我很是担忧,可是她反而安慰我:没事啊,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随着年纪的增长,爸爸的耐心也越发减少,家庭琐屑往往触他之怒,时不时会莫名地朝着妈妈咆哮一番,妈妈总是耐心地听着,跟他解释。实在不行,也只是在打电话时轻描淡写的唠叨几句,让我劝爸爸注意身体,只句怨言也没有。
母亲有严重的腰疾,据说年轻时被拖拉机压过,一到冬天降温的时候就会加重,于是我常常想要提醒她多穿衣服保暖,可事实是我经常会忘记,反而在秋霜初降的早晨,或在北风肆虐的夜晚,妈妈会电话我,怯怯的问我,睡了吗?起了吗?明天要多穿点啊。
妈妈啊,当时我的语气也许是那么的不耐烦,但是电话挂掉后,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悔意泛滥,因为我知道此时你正离开家,你佝偻的背影在降了霜的地上拉得很长,因为你推开门,在寒意袭来时想的是你的女儿,你为了不惊醒我,又想打电话提醒我,而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时间……
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她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高深的知识,但是,她很重要。她的勤劳让我倍感生活的不易,她的忍耐使我的家庭平稳向前,她的要强让我终生受益,她的疼爱让我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乃至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