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城》
内刊会员
王娟瑢
江城日报、电台、电视台都宣专过她的事迹，《当代女性》杂志的女记者是个最认真的人，尽管几次通过官方正面采访、侧面调查，仍然固执地来充当顾客。
在“梦巴黎”理发店，“特级”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甜笑。从洗头到烫发、吹拉，一道道工序精工细作，洗脸后及时递上雪花膏，剪过头殷勤地用嘴吹去颈内发屑。各种工序完成后，还喷洒了定型胶以固定发型。笑容可掬地送走了女记者，特级脸上出现了古怪的神情。
女记者新颖大方的发型引得同事们交口称誉：“不亏为‘特级’，名不虚传！”
《当代女性》杂志用显著位置刊登五千字报告文学《小草青青》,因为采访中获悉，“特级”父母常抱怨女儿是理发师，找对象难。出于对世俗偏见的愤慨，记者大笔一挥，文章结尾透露出“特级”还是颗“孤独”的小草，想以此文替她牵线搭桥。
女记者想了解读者和“特级”对文章的反响，又一次来到“梦巴黎”。谁知“特级”已经调到市理发培训中心店，既当店主任又当技术指导。见到女记者后，“特级”勉强露出笑意：“哎哟，不能再写我了，接到那多来信，烦死人了！”
记者打趣道：“是求爱信吧！拿来给我看看，让我做你的参谋。”
“别提了，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特级”开口抱怨。
什么不相干？没文化？没地位？出身不高贵？记者想窥测一番“特级”心灵深处，便坐下来再一次充当顾客。出人意料的是，培训中心店的服务态度也是“特级”的，追求时髦的女青年们慕名求“特级”烫发，一个个主动自己洗头。一些中年妇女并不求她烫发，却也受感染自己动手洗头，看来已经成了这里的店风。“特级”似乎特别忙，只要一有空闲就见缝插针地钻进后面房间，不知干什么。洗头包给顾客，烫发包给徒弟，她仅仅是剪发型而已。先来后到，好不容易轮到记者，“特级”飞快地晃动着剪刀，快得近于草率。记者心中发怵，试探地问：“太短了吧？”
“夏天到了，短了凉快！”顾不得记者满脖子碎发，手一挥让瘦高个儿姑娘烫发。烫好后，“特级”又一挥手：“你自己去洗头节约时间！”说完又钻进了后屋。
吹风是关键技术，为培养接班人，她让一个圆脸盘姑娘替记者吹拉，自己替一个摩登女郎吹一道卷。女郎娇声娇气地说：“每次都来麻烦你，你想要的凤凰牌轻便车包在我身上！”
怪事，上回在“梦巴黎”也听到有人答应搞凤凰牌给她，她需要几辆车？
圆脸姑娘吹好后，“特级”装模作样地替记者梳了两下头发，说：“行了，我这个徒弟过关了！”
她接过记者付的十元钱，扭动着腰肢又去了后面房间。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不禁使记者回忆起在“梦巴黎”，一位男理发员曾使记者反感的话回荡在耳边：“她技术平平，算得上时尚的发型仅一两种，其父与公司经理关系好，三次送她去上海培训。省理发业操作比赛各项指标都不行，只得亮出看家本领，因双翻翘发型勉强拿到单项冠军，获得‘特级’称号。其实双翻翘只适合舞台上的演员和时装模特儿。”当时记者认为是对“特级”的偏见和妒忌，应该相信基层组织对她的评价。
不想知道的事却刮到耳边，记者从“特级”的一位老同学口中得知：“她接到的求爱信有省、市知名的服务员、修脚工，顶多是小店经理、劳动模范，绝大多数均为服务性行业。学历顶多是电大、夜大生。‘特级’一心想当官太太，便把自己不想谈的介绍给我……。”是功成名就后的思想松劲，还是十足的伪君子？
记者第一次为自己的文章失实而脸红，“特级”头上“劳动模范”“优秀党员”的熠熠光环顿时黯然失色了。
记者无言，同事们却和她打趣：“这回‘特级’把你打扮成轻佻的小姑娘了！报纸上不是一直在宣传她会看相，会根据不同年龄、职业烫发？”
记者忧心忡忡，这样的先进典型，对得起她的光荣称号吗？
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还在后面，不到半年，“特级”获得全国劳模称号后，便闪电结婚，嫁了个商业局的科长。婚后不满三个月，“特级”就放下理发刀，改行当文职人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