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泽
(一)
宁静,风徐徐拂面而来,一步步走在厚实的草地上,耳边只是“沙沙”的声响。身旁走过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书生模样的人,左手捧着本书,看到这钱塘江潮水,像找到归属似的依偎在栏杆上,全身都压在围栏上,时不时高歌几首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诗句。
我的目光也不在人群中逗留,抬头,远眺。
江面,远远铺开,东方泛出几个黄点,像是灯塔,向上,一圈红晕,可能是灯光所致,正像是夜晚,透过窗子去看外头的灯火的样子,中间是一个小而弱的光点,往四周发散,又渐渐弱下来,远看,就果真是一个点了。往上依次由浅入深,灰、蓝、深蓝层层递进,像是勾勒了许久的工笔画。一层并上一层,又看不出什么差别,一直向上。左右两边水气弥漫,若隐若现,注目、凝视,也觅不到江面,如丝绸般润滑,牛奶般绵白的雾,笼罩着南北两边,映衬着东方的微黄,要是想把这幅画变得更鲜艳,那就可以用天蓝色颜料画上一笔,抖上繁星,想必都是极好的。很细,很小,很微弱。云层抓住东边的微光,在天空正上方勾勒出阴影,划分出层次。
天空正中央,像是被划开了一道,一道黑痕将天分成两个部分,西边的天是全黑的,从中央起,一片无限制的黑,似有光,亦是无光。云,当然是已经看不到了,几点微弱的星星在西边的夜空中“瑟瑟发抖”。月亮貌似是躲在了东南角。月光皎洁,明而不浑,亮却不刺眼,清澈如水。但,这月光属实无法踏足西边的天半步。中央的那条分界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半透半黑。一线划分出二级,这,便是今夜的天。
(二)
江面,平静,风起涟漪,又渐渐消去,月光洒落下来,在江面铺了一层霜,一眼望去,像是止步于盐碱地旁,倒没有“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也只是灯光伴着月光,在江面上映出一片光亮,轻而清,白而澈,似霜降后的马路,往上面一踩,便能留下一串脚印。
凭栏杆,人群皆蜂拥在江边,或肃穆,或端坐。越聚越多,却是无声,隐约有点微微的踱步声,顾一番,所见到的也都是昂首挺胸的安静地等待潮信的人们,如此安静,难道被江景迷住了?“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不知道能不能来形容此时此景?
“这潮信啊,据考察是由天体引力和……”身旁的书生侃侃而谈,身旁人们也聚过来,以书生为圆心而往外层层叠加。
“来了!”不知何处蹦出一句有力的声响。我当即前倾,探头,出现了一段白线,若隐若现,仔细凝神,却又没有了,恍然间,雾气被一阵风吹散,一道白痕映入眼帘。有“劈破旁门见月明”的豁然开朗之感。越来越近,一直延伸过来,将整个江面包围起来:越来越大,一层一层慢慢升高。最东边的潮也变得尤为清晰。
“轰”的一声潮水猛地涨了个身位,冲上了墙壁,譬如攻城的士兵,耳畔似乎传来了“1,2,3,撞”的声响。那壮硕的肌肉撞击这坚实的石堤,打出厚实的交响乐,浩浩荡荡,那轻清的素霜猛地炸裂,浑浊。不知哪儿窜出一阵风,从下而上,将我的心也提了上去,从那裤脚中钻入的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又十分清醒了。“这叫一江潮水向西流!”书生来了这么一句。“好好!”“不错!”众人不禁叫绝。微微感觉到那阵风在空中回旋,形成一股气流,猛地一冲又回头,向中间聚拢,随着一往无前的潮水,一路向西,直奔过去,似有天兵天将御风而行,一层层直冲云霄,倒也不枉这千军万马之势。我望着潮水,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潮水声,喊叫声,杂然相交,此起彼伏,“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似的“撞开城门”。
(三)
潮信越走越远,潮声也捕捉不到了,只有那破冰之后的江面,暗流涌动,忽高忽低,像无数张开的魔爪,从深渊中一次次伸向那位书生,又被无情地抽下了水。“哗,哗”的水花声响起,小浪头聚拢,扩散,聚拢扩散,浪头打着浪头,水花溅起水花,在东西向无规律地扭打着。我皱眉,脑海中掠过《岳阳楼记》中的“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那岳阳楼之大观,是否与今日钱塘江的潮信有半分相似之处呢?“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骆宾王像是也爱上了这一潮水。“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的鲁智深,当时只是听到了钱塘江的潮水时,也是怒提禅杖,将杀出来,当一出门,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豁然开朗。
好吧,事实证明了我的无知,那气势磅礴的《岳阳楼记》乃是范仲淹在河南省的邓州花洲书院挥毫而就,而那坐化的鲁智深乃是在杭州六和寺中,与我这所见的一线潮无半点干系。看来我犯下了不得了的错误呢,写景就写景吧,何必乱用典故呢,明知这典故与所见不符,何必要“显摆”那一下呢,老实虚心点不行吗,哎,此题难解吧。
这钱塘江潮信,不过就为一江水,一线潮,一人,一围栏罢了。
(作者系江苏省丹阳中学高二(3)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