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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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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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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壶口瀑布 吴建远

万里黄河流至此,河床由300多米骤然收缩至50余米,浩淼的河水因巨大的落差而飞流直下,形似一壶倾下的沸腾之水,故名“壶口”。   

——题记

 

第一次游览黄河壶口瀑布,就被它的凌厉激荡之势惊住了。

初识魅影在荧屏——冼星海为创作《黄河大合唱》,临壶口采风——其时所呈滚滚浊流,滔滔流势,深印脑海。然彼终为影像,全比不得真历。

此刻,我们在山西吉县这一岸,经“母亲河”“民族魂”龙图腾牌坊,穿大山下景区入口,过窄窄龙桥,沿开阔的河岸大石地,迈向瀑布。地上多平整的大石,望去只是泥黄青凌一片。每块大石侧面都有被大水冲蚀而刻下的平行棱线,浅沟边的大石上,更残留着弯弯的水波形——可真是千万年来河水“咬”下的印记。

抬眼已见对岸耸立连绵的大山,岸边人头攒动的游客;陡然间右手方滔滔浊流映入眼帘,啊,黄河壶口激流来了!

其为形也——

上游浊浪滚滚而来,无穷无尽,水波滚涌,如群龙戏浪,如万马奔腾,似雄狮甩首,似千军厮杀……所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河流迅且浊,汤汤不可陵”。来自乡村的我们,还宛然看到了:滔滔来袭的浊波,直似初夏时节骄阳下成熟翻滚的麦浪;瀑布跌落悬崖处,其情状如农人扬谷时,金灿灿的谷粒从高举的簸箕中瀑流而下;又像一头头桀骜不驯的猛兽,终被屠夫开膛剖腹,筋脉毕现,五脏纷呈……

细看:夏日的金色阳光映照下,浪涛裹挟着黄色泥浆,每簇浪涛上方都有一小团烟气,而到瀑布口跌落时,更激腾起巨大的飞烟,其最上方飞散开去,缥缈缭绕,如绢如丝。瀑布跌落前,浪涛扬起无数细密的黄色水珠,宛似大豆飞溅,金花怒放。跌落后,崖中不断升腾起新的筒状烟雾,恰如正骑行着的无数民国将军们高耸的帽缨。瀑布冲激出的至高烟雾,仿佛水上作战时炮火击起的冲天巨浪,又如海上飓风盘旋,火灾现场浓烟飞腾,人间仙境烟雾缭绕——此景只独壶口有,他处能得几回赏!

深潭两岸迎着瀑布飞烟的巨石,整日浸淫雨丝飞沫,始终是濡湿青黑的。潭中翻滚奔涌的流水,永远浊黄一片,恰似正煮沸的我乡夏日特色早餐大麦粥。即使流至更前方数公里的壶口酒店地段,流速已极为平缓,从高岸上俯瞰狭窄的沟壑,依然泥黄如一匹金练。

眼前左前方窄窄的沟壑两岸,是层层的巨石:有无数块叠合粘连起来的,如庞大的神龟躯壳;有尖而圆长突起在外的,是刚猛的鳌首高昂;远看又似无数匍匐着的张开嘴巴的大鳄,无数整装待发的古怪的坦克……本是铁板一块的山体,千万年来被奔腾的大水刀削斧劈,硬是掏空出一条蜿蜒迂回的河道,自身则参差错落,堆垒起而今坚固的河岸。至柔的水与至硬的山石,孰胜孰负?

其为声也——

前人曾谓:“黄河怒浪连天来,大响谹谹如殷雷。”《大合唱》则称:“黄河在咆哮!”壶口瀑音,绝非如细雨霏霏,溪水潺潺,泉声咚咚;也非青海湖水轻轻拍击岸边石块的阵阵呜咽声,伴着的猎猎风声,亦非天池飞龙潭银玉飞溅的铮铮声;更非新燕呢喃,江南小女儿吟唱“烟花三月扬州”;它是独特的黄河惊涛骇浪,如雷鸣,如龙吟,如狮吼,如鼓喧,如乐奏,如帕瓦罗蒂之男高音,如陕北之信天游,轰轰而至,绵绵不绝。

渐渐地,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的场景:靖康元年,那被掳掠的无尽的金银珠宝、无尽的贵族女眷民间女子,正渡这黄河北上,难民们的哀哀啼哭“直上干云霄”,凄凄泪水汇成了另一条黄河;而脚下,黄河依然在咆哮……

时移世易,抗日的烽火点燃中华大地。热血将士在这里誓师出征,声震寰宇:“国难当头,我们的心永远是红的!”“不把强盗赶出中国,誓不还家!”

回想在那苦难的岁月里,壶口金龙时而潜伏河中,藏身潭底,哀哀悲吟;亦曾跃出长河,飞龙在天,吼啸不已——其吟啸中饱含着悲愤与不屈。时至今日,中华巨龙腾飞,壶口再奏别样的交响乐。此刻,我听得出,这乐声里挟持着勇气与胜利,宣泄着幸福与自豪,浸透着自由与欢乐。壶口瀑声,是中华民族的时代强音。

其为气也——

史上,孔子目睹滔滔河水,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南朝范云则引发深沉的忧国之思:“寄言河上老,此水何当澄?”两宋之际,岳飞更是神思中原、饮马黄河、一泻抱负:“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虎口龙门,摆成天上的奇阵;人不敢在它的身边挨近,就是毒龙也不敢在水底存身……”诗人光未然这样咏赞它的气场。当年,堪与匹敌的,是承载民族希望的延安军民——热火朝天的南泥湾人,蓬勃豪迈的抗日军政大学学员,最敢横刀立马、杀敌报国的彭大将军们,以及身居窑洞、胸怀改造中国与世界壮志的人民领袖。

香港回归前夕,飞人柯受良驾驶汽车飞越壶口瀑布。高潮时刻,他的飞车疾速运行,如一道白虹,似一柄利剑,划过壶口大峡上空!那一瞬间,“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气,沸腾了中华儿女,燃起了激情岁月。

而今,魏相唐王、元师明闯、阎西日寇,俱往矣,一切回归自然和平。河边岩石,早被浪涛冲刷得十分光滑,此时仍有水流滚入撕咬开的口子里,顺势盘桓——惟有它与中央水浪的激荡相反,仿佛也在印证历史的峥嵘岁月已然远去。岸边,高高铁护栏内,层层巨岩岸上,人头攒动的,是只为争睹瀑布激流芳容,身着清凉夏装的如织游客,他们自由,奔放,热情,欢快,恰如刻在自然五线谱上最真的音符,绘在和平年代里靓丽的风景。

站在岸边观赏、聆听、遐想,纵使极为小心,不经意间,手机屏上仍然沾了溅来的些许泥黄水珠,一边轻轻拭去,一边无比感慨:飞瀑张扬开来,其威力直似“两弹”试爆,蘑菇云升腾,核辐射所抵达,杀无赦。壶口,果然与众不同,它要给每一个前来观光的游客都烙上难忘的黄色印记:您的手机原先可能是小米、华为抑或苹果,可是归去之时,已然更换为同一款清一色的黄河壶口牌!

壶口黄蟒金龙,叱咤奔腾,作浪兴风,气焰逼人,其激荡起的飘飘烟雾兼蒙蒙细雨,饶是今番干旱之时,也一样升腾瀑顶,飘洒两岸。只可惜我们没有赶上雨季,无缘欣赏河水暴涨,方圆数里水气遮天的壮景,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我难忘壶口,它没有天池的晶莹,没有庐山的飘逸,没有黄果树的壮阔,没有诺日朗的斑斓,它有的是浊黄、飞烟与激荡。到处都有瀑布,可是到处都没有壶口的瀑布一样的使人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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