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三鲜

彭丽霞

豆芽 

江南的雨，润物细无声，一切都在悄悄进行着。邻家的丫头，从打谷场上走过，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好多豆芽，快来采啊。”安静的村庄一下子热闹了，大家拿上瓷钵、篾篮聚集而来。豆子还带着皮，刚探出弯曲的细芽，半卧在泥里，黄中带绿。场上一片喧腾，大家争先恐后，惊讶哪里来的豆芽？许是忘了，早几天打黄豆遗留下来的豆子，滚得满场都是，扫也扫不尽，一场雨后，便成了满地的豆芽了。

出了泥的豆芽，洗净，清炒一盘，特别地鲜香嫩脆。

想起红楼梦里，探春和宝钗这样的高雅女子也会突然想吃油盐炒豆芽。想必，古时的炒豆芽一定也是这般好吃的。

地皮 

祖母照料家里的一日三餐，经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地里就几样菜，已经吃腻。幸而祖母喜采野菜。清贫的日子里便会带来不一样的欣喜。雨后天晴了，祖母招呼大家上山采地皮。三两个妇女，结伴往密林深处走，空气越来越清新。王维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大抵如此吧。而地皮，恰似王维那样的隐士，好清静，爱干净，寻一片幽静地，独自优雅。青苔旁，落叶下，布满了黑色的地皮菜，一个个吸足了雨水，肥油油地绽出一朵朵花。

地皮菜最简单的吃法是清炒，能吃出泥土的质朴味儿，有清肝明目的功效。祖母会换着花样，用地皮菜和香干剁碎做包子。这样的包子，一口气能吃三个。还有一种吃法是做汤，一撮地皮菜，加一个番茄，放几片青菜，用白瓷碗盛着，一红一绿一黑一白，不吃，光看着就舒服。

平菇

深秋，天已寒，一场又一场的雨，出不了门，一切都湿漉漉地困住了，好不烦恼。偶然间一抬眼，门前堆放的枯杨柳上，有密密集集的一层平菇。灰褐色的小扇面，沾着雨水，肥硕健壮着呢。眼前顿时一亮，烦恼一扫而尽。快乐来得简单，只需一点恩赐。不过高兴之余有点懊恼，眼前的东西，怎么到今天才发现呢，差一点就错过了。采平菇，喜欢的就是这份出其不意。

午餐是炒平菇，起锅时撒一把蒜叶，鲜得掉眉毛。总以为，野平菇比山蘑更鲜美，更贴近人，房前屋后就有，方便。

汪曾祺有一篇《菌小谱》，写过南北各色蘑菇，有关于平蘑的记录，但不是平菇。不知尝遍人间美味的他可曾吃过野生平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