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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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远
丹阳葛城遗址，是目前江南地区考古发现最早的吴国城池，号称“吴国第一城”。 ——题记
珥陵葛城遗址、珥城遗址、神河头遗址，是我市新石器时代凤凰山遗址之后，距今较为久远的古城遗址。国人素有“寻根问祖”之传统。心仪已久，今冬成行。
葛城遗址
初时，对三地全然不知，也导航不出“某遗址”。幸村名可导，葛城为最，有北葛城、南葛城、小葛城三地。我选导“北葛城”。
初冬的上午，冷空气尚未来袭。一路黄叶、荻花扮美大地。
路其实好走，煤炭路笔直。至煤炭河边“团结桥”，已瞥得“葛城遗址”指示牌，神为之振。过团结桥向南又是直路。至南袁家村，导航结束。下车相问村民，彼手指东南，告：河对面高处就是。
再上车，路两边是祥里窑厂码放的兵马俑般陈列的砖堆。过2014年新建葛城桥，沿新鹤溪河边粗石子路，缓缓驶往已近在眼前的目的地。沿途为深秋季节已染为红色的水杉树。
行有里许，右侧现一条上缓坡的细石子路。坡上遍植成行的林木。上坡，渐望见远处立一白碑。便久违般喜之不尽。因为这碑早已在网上见得熟了。趋近去，碑上不正赫然刻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葛城遗址”！碑后文字说明，给予5个“较”的高度评价：是“江苏省目前发现时代较早、面积较大、规格较高、保存较为完好、延续时间较长的一处古城址”。
环绕此高丘步行，林间、坡边，应是用过除草剂，了无杂草，地面洁净。树种单一（水杉、榉树），排列齐整。后于远处丁义河边眺望，无草亮色的弧形丘坡，与平行的水波形绿林，线条分明，高凸于原野之上，蔚为一景。
丘下一圈明显是护城河，因年代久远，有些部分已淤塞。东南坡下略有竹与芦苇。下方皆为一望无垠的金灿灿秋稻。稍西及正西，紧挨坡下是2口碧波粼粼的鱼塘——早先无疑也是护城河。
丘西临河，极为峭拔——若说珥城遗址墩高两三米，神河头4米，此处则三二倍之。葛城西段唯一遗存古城墙残迹。登坡顶，见灌木、枯叶、黄土，崖边修竹，一一映于深池中。带着几分希冀，几分探求，踏勘完毕，除了2座原先以为是旧碉堡，后问得北葛城村民，知系已弃用之现代砖窑，以及2007年考古发掘时开挖的一段深壕（网上照片上，当时齐整有级，而今土塌草长）之外，这鲁殿灵光、硕果仅存的葛城遗址地上部分，实已不复原物，徒增无限唏嘘。
于丘上眺得东南里许，正是网上曾刊图的明代葛城桥（桥下即丁义河）。即前往。果为以整块长石搭建的典型明清石板桥。问得田边灌溉农人，彼儿时，桥下河中船只来往。
据此，葛城遗址正是内城外城及相应护城河的形制。其中心子城，面积远远超过常州淹城。
葛城，当地呼作“黑城”。我原以为丘上多树木、竹林，又被高高城墙围住，远观黑黝黝，因而得名。后采访几位当地老人，始知为非：黑，“葛”之方言发音耳。
我曾问村民，谁向上面报告，从而葛城得以考古发掘的？答曰不知，又云飞机探测到的。后来我网上搜索，果真是：“20世纪80年代国家遥感测定为周代古遗址。”
2007年，南京博物院、丹阳文化局联合考古队对葛城遗址考古试掘，出土众多文物：石钺、石犁等石器；青箭镞、铜器残件；陶鱼网坠；红夹砂陶炊器；泥质灰陶盘、豆，黑皮陶豆等；几何印纹硬陶坛、罐、瓿等；原始瓷豆、碗……
北葛城村今年76岁健朗老太称，十余年前，她作为民工也参加了挖掘工作。她在东部青龙岗挖得2件宝贝：叫不出名字，像笔，比筷子粗。当天傍晚，考古队工作人员回丹阳用膳、休息，她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位女同志说‘天助我也’”，谓大有所获。其后，我在《央视为丹阳拍摄的纪录片》一文中，见到了老太所说宝贝：颜色黄中泛青，形状正如一支“电笔”，一头粗，一头细。图下文字说明为：青铜戟刺（春秋）。文中称：戟是结合了矛和戈的一种兵器，可刺可钩可割，明显是战争遗迹，因而“在当时战乱年代，即使地处吴国腹地，葛城也并不是一个世外桃源”。
葛城遗址意义何在？发表于《东南文化》2010年第5期的《江苏丹阳葛城遗址考古勘探与发掘简报》指出：“新发现的葛城城址，应是吴国政治中心从宁镇地区迁往太湖平原地区十分重要的一个节点， 不排除其为吴国早中期都城的可能。”南博考古所长张敏表示，目前发现的吴国城址有安徽的南陵牯牛岭城、芜湖鸠兹城，以及江苏的高淳固城、溧阳平陵城、武进淹城、无锡阖闾城、苏州吴大城，这些城址都建于东周春秋时期，而葛城的年代最早，建于西周，这也是它被称为“吴国第一城”的主要原因。
葛城旧貌如何？据南葛城村民刘老汉介绍，高丘上原有3进祠堂，解放初拆除。有4排住宅，间以石路，则是七十年代搬家时所拆。丘下明代葛城桥处有座名为“观音堂”的寺庙，庙中柱子有合抱之粗，地上铺以巨石。其被拆除更在后。
《江苏古迹·丹阳葛城遗址》一文曾这样回忆：“葛城遗址在1 976年开鹤溪河和葛城村搬迁之前，是保存比较好的，四周护城河和城墙都在。护城河窄处十几米，宽处二三十米。在东南角的护城河与城东的丁义河相通，可达陵口接大运河。城墙高达10米以上。有北门和南门两个出口，城门宽三米左右。遗址内树木参天、灌木丛生。整座古城的形势环境都十分壮观优美。”
葛城水系也达到了近乎完美之境。《丹阳葛城运河：先于邗沟的运河之祖》一文指出：葛城吴国大量开挖河道，周边形成了系列运河，传承上，又为夫差邗沟的产生创造了基础和前提。葛城地域系列运河包含：吴国古都（葛城）护城河，副城（珥城、神河头）围护河，运输军演河，人文专用河，外延扩展河。早在两三千年前，能有如此四通八达的运河，叹为观止！
我曾遐想：倘那城墙、城壕、祠堂、寺庙未毁，或者毁后得重建，葛城遗址建成旅游区，恢复丘上周代古城，修竹茂林，掩映于环城的几道绿水之间，三水三城，衬托在田野风光之中，往来游客络绎不绝，交通工具车水马龙，更有带动周边的饮食业、旅游商品交易、吴地民俗文化产业，等等，诚不令人欢欣，令人放歌，令人陶醉！
具有两三千年历史的葛城遗址，如今只剩郁郁林木，累累禾谷，粼粼水波。诚然，这也是鱼米之乡的自然美。殊不知，距今近3000年前，先民们在此筑城造郭，祭祀劳作，留下了古吴国之早期都城，传下了陶器、瓷器、石器、铜器等标志当时先进经济水平的珍贵文物，葛城与周边珥城、连城、扶城（疑即“护城”）、护国，一起构成朱方、曲阿的远古历史。
时移世易，葛城有新貌。以下一则资料，令我对当地村委、村民的新时代素质刮目相看。自2007年考古发掘揭开神秘面纱后，7年时间内，葛城遗址的保护和开发最初面临的几个问题，均已得到解决：一是一座1860平方米的养猪场建在遗址内。经村党总支和村委会多方筹措资金（用于补贴养殖户），养猪场得以顺利拆迁。二是通往遗址的必经之桥葛城桥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水泥危桥。根据祥里村《保护葛城遗址附属工程项目书》规划，改造后，桥身长度由42米增加为46米，宽度由3米拓宽为7.5米，总造价为143万元，几经努力，解决了最后57万元的资金缺口。三是通往遗址的主干道祥里村东大路十分狭窄。依据规划，总长3.8公里的东大路从原有的2米宽拓展为6米宽的混凝土路面，工程招标总价为632万元，当时尚有400多万元的资金缺口，村委会几经奔走呼告，上级有关部门及热心企业家积极扶持，最终资金到位，工程顺利完工！前文已述，如今我们踏访葛城遗址，车子早已稳稳行驶在新大道上，穿过2014年竣工的新葛城大桥抵达遗址，眼前也不再有煞风景的养殖场……
时过境迁，又将7年。遗址何时可建园开放，未来保护与开发，仍任重道远。
珥城遗址、神河头遗址
3处遗址基本在一直线上，间隔约1公里。珥城遗址在最西北，它是葛城遗址的姊妹城。亦竖有“丹阳市文物保护单位 珥城遗址”碑石。时代注为“春秋”。
碑石在池塘边。其西为平坦庄稼地；东、南皆高墩。初冬时节，坡侧及下方，农作物之外，为枯白的野草。登南墩，临塘北观，有缓坡，亦有两三米高的陡坡，森然壁立。其临水一面，有已遍是黄叶的小树，枯的蒿草、荆棘，枯中带绿的藤蔓。其东缓坡下1米低处为平地，是一块块小麦、青菜地。面积极大的南墩，地势东低西高，其上新做的长长的田垄，松而粉的泥土，绝无一棵小草，亦尚未有庄稼发芽，但料来应是小麦。
其南，十数米宽的池塘，环绕至西。墩北鱼塘承包户也知之，以方言指为“扶（护）城河”。其中东南角一口，蒹葭萋萋，芦花蓬缨。向西，低岸边皆长着枯草及大小的杂树，草与树，或枯枝泛白，或黄叶片片。
返回遗址东北坡，与池塘承包户交谈，知此深深池塘，原先是与高墩连在一起的，因为葛城（祥里）窑厂取土，不断挖掘，高墩变深塘。也正因为向下挖掘，才发现了地下文物……
考古确认，珥城遗址为西周至春秋时期的环壕台形聚落遗址，形状近方形，遗址占地约40亩，壕沟环壕面积近8 0亩。遗址断面文化层，遗存有红烧土块、夹砂陶炊器、泥质灰陶、几何纹硬陶器等，纹饰见有绳纹、云雷纹、方格纹等。续访神河头遗址。曲折往返，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瞧见了神墩东面红砖小屋边的文物碑石“丹阳市文物保护单位 神河头遗址（时代：周）”。
这神墩，无树少草，平坦如砥，面积约18亩。墩下池塘边仅有一条窄窄的田埂可行。池塘几乎围绕神墩一圈，只东面是渠道（渠道显然是后来建造）。在南面、西面的池边观察，池水约宽20米，墩高约4米，即一层楼般高。
眼前实体比之网上神河头遗址经典图片，既相似，亦不全同：后者当时正是考古挖掘的场景，正中间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坑；眼前则一马平川，遍布新生的麦苗（坡西栽有油菜）。午后的冬日照耀下，清一色的黄土，稀疏的绿苗。近前细观，有几垄还残存着秋收后的芝麻秸秆、黄豆根茬。坡北为茅草地，下方古护城河位置，如今已被分割成西长、中方、东辽阔，三大块。西为池塘，中、东种植莲藕。枯荷寥落不待言。西池塘岸边有水苦鸭鸣叫、疾走。北岸小树林里，飞出一群大鸟，翱翔，啼鸣，复又降栖林枝。而坡南池水对面村舍高树上，小鸟啁啾不已。此外，水中碧波粼粼，日影闪闪，苍穹丽日蓝天，条状丝絮般白云横陈涂鸦。
徘徊久之，感慨不已。
文物保护碑石背面说明：2008年南博考古发掘，在墩体及坡面发现大量灰坑，出土无数陶器、石器。神墩历史据以划分为西周早期直至战国早期，共4个时期。历史时代上为3处遗址中最早且持续时间最久的。考古确认，神河头遗址为附属于葛城遗址的特大型环壕高台祭坛。此处唯一出土的青铜器、可能成为丹阳博物馆镇馆之宝的，是一把长50厘米左右的青铜剑。但这把剑的主人究竟是如何一位显赫之人；它插在公共祭台没被人拔走，留到2000多年后，祭拜的又是什么人；插剑于坑内有什么心愿……暂时没有答案。
离别之际，我似闻得脚下绿油油的小麦及油菜苗，均在风中翘首以盼；身畔高高的芦苇花随风飘摇，在热切地呼唤；林间的鸟儿，在啁啾争鸣絮语！
丹阳葛城遗址、珥城遗址、神河头遗址，留给我们无尽的宝藏，有待我们进一步保护、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