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理章
1968年12月底,我们马元里生产队安排来了五位男性知识青年,他们来自吕城集镇本土,有着城市户口,在吕城中学就读的在校学生,年龄二十岁左右。
我村位于吕城集镇的东南方向,距离集镇约五公里。我们洪家大队是吕城公社最边远的大队,南邻蒋墅公社;东邻武进县九里红星大队;西邻导墅公社。
这五位知青来到生产队,因农村条件相当落后,没经济能力为他们建造居住的房屋,只能临时先安排他们,居住在原一五保户已故老人戴某家,一间闲置的平房内,这间房屋紧邻在我家的西隔壁。在一整间不足三十平面的房屋内,他们五位七尺男儿,生活吃住都在里面。生产队为他们每人购置了一张不足一米宽的竹条床,五张床铺设在后半间,为他们在前半间砌了一座双眼的土灶头。
知青来生产队那年,我是十四岁,二年前十二岁时,在生产队里放了一年牛,十三岁早于他们一年,在生产队开始劳动,因我还是小孩未成年,当年在生产队只能与老人在一块干些杂活轻松活。知青到来后,我很快融入到他们当中,与他们一道向老农学干各种农活体力活。白天我们一块在田间劳动,一到晚上,只要晚饭碗一放,我要不了几步就来到了知青屋,置身于此环境中,犹如到了娱乐场所,心情特愉悦兴奋!因他们的业余生活是多么的活跃和多样化,有爱好吹笛子吹口琴的,有爱拉二胡和手风琴的,还有爱看书学习的。他们各自玩的时候,愉悦开心的气氛,把一天在生产队劳动的辛苦劳累,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也身在其中,享受到了这一独特的“福利”。
由于我对乐器没有爱好,最感兴趣的就是看书,他们各自玩得很高兴时,看小说就是我的“专利”。因屋内没桌子没书柜收管书籍,在他们的枕头边各放有一二本书,一看到这些书,我欣喜若狂!有如获至宝的感觉,此时我想看什么书,随意挑,书不出门不要与他们打招呼,任意看已成习惯。每本书上都盖有吕城中学图书室的印章,当年吕城中学藏书很多,看完后还了再借。他们逢生产队不出工,遇上特殊天气的休息日,就回家与父母见上一次面,父母也会特地做上好吃的犒劳儿子一下。趁回家期间几个人约上,去自己的学校借几本书,回到乡下可消磨消磨“光棍汉”们的业余时光。
自从知青来到我生产队后,全村的人中,我是受益最大的,因我靠得近,又喜欢看书,去知青屋玩的时间与次数也是我最多的。狭小的空间,人挤人,尤其是白天收工后的农具,只能放在门外过夜,这种的环境下,他们从不讨厌我,从没有一点不好看面色,或暗示我不受欢迎!有了这一接纳我的前提,我有空就去,无拘无束。由于知青屋我去得勤,母亲有时还特地去自留地上选些蔬菜,让我带给他们,同情他们没有时间,又不会种菜的苦衷。
我在知青屋看书,无论白天晚上,总是一部接着一部,一页一页的认真看完,今天看到第几页记住,明天再来接着看,看完后,再看下一部,从不半途而废,在我眼里,没看过的书,都是好看的。
有一次晚上,生产队里的打谷场放露天电影,这是多少年才轮到来我们村上放一次电影,当年,看露天电影也是很稀奇的,全村人乐开了怀!这晚我放弃了这一难得机会,因这期间正在读长篇小说《林海雪原》,由于知青他们都去看电影,我就把书借回家中阅读,在昏暗的小瓦数白炽灯灯光下,认真地品读精彩片段,跌宕起伏的情节深深打动着我!电影结束后,家里其他成员回到家,虽母亲劝我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要出工劳动,但我仍手捧着爱书,不肯放下,直至把一个章节看完。
因家庭出身原因,“文革”第一年被迫离开了学校,我虽只读了三年半小学,但很爱看书学习。苦于早早的离开校园,没条件接触到我喜爱的书籍,幸亏遇上知青落户于生产队,我才交到这好运!
在知青屋我读了,古代的几部名著《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现代的有多部,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红岩》《红日》《野火春风斗古城》《敌后武工队》和《红旗谱》《苦菜花》等;外国小说主要是苏联俄国的《复活》《静静的顿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和法国著名小说《茶花女》等。这深入灵魂,陶冶心情,美好享受的经典之作,陪伴我度过了人生萌动期的青春岁月,引导我走向文学梦想之路迈出了重要一步。
这些故事生动,内容丰富,脍炙人口的文学巨著,使我大开了眼界,增长了知识,未知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
为了汲取这一部部经典丰富的精神食粮,我放弃了一切劳动之余的休息时间,特别在炎热夏季的中午,及其繁重的罱河泥作业的午间,放弃休息,手捧爱书,细致品读。特别在阅读《复活》《上饶集中营》等部分繁体字小说时,尽管每看一页都很艰难,遇上从未见过学过笔画较多的繁体字,犹如在“猜迷”,特别是如《上饶集中营》等书籍排版还是竖式,阅读时更为不习惯,却从未退缩放弃。厚厚的一本《复活》也慢慢地“啃”了下来,书中的内容,也终于能有所基本的理解!
知青在我家附近真正只住了一年,第二年后转住到村东老祠堂的原两间牛舍里,整理后他们居住条件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居住面积真正多出了一间。
为了多看书,在村东的知青屋,我仍然是他们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