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清
暑假的校园,一片宁静。气温一天天爬高,站在乐艺宫前,沉闷的空气夹杂蠢蠢欲燃的热浪,透过脚板下大理石地砖直往腿往身上袭裹而来,仿佛没入蒸笼。偌大的校园,除了那一方小小的慧园再无可消闲避暑之处。
昨晚的一场雨,混沌沉闷的空气里多了一份清新。冬天找太阳夏天找阴凉,哈,大概就是指人到中年滑向老年的不尴不尬的狼狈吧。空调里待久了浑身不舒服,关节疼痛,像老房子四处漏风。八角亭里坐坐找点自然凉风吧,此时一阵“风神”忽从百年老桂花树下的空隙里轻盈穿过,撞得那一丛丛翠竹也摇晃起来,纷披的竹叶低垂着,仿佛得到指令,一阵沙沙的摩挲声,配合着作一起一伏状。鸡爪槭是一把撑开的绿伞,那“风神”绕过百年蜡梅舒朗的枝丫又来撞击鸡爪槭,抚过那团团浓绿,再掀起一层一层绿浪,得意之余转眼不知去向。“知了……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它们藏在哪棵高枝?谁曾给它们出的难题?它们真的知了?远处传来“瘪咕咕——瘪咕咕——咕——咕”的鸟鸣,“瘪”字极短促有力,后面“咕咕”两个调子拖得老有节奏,像二四拍的一个顿音,什么鸟呢?它们又在叨咕什么?是“别苦苦”还是“别哭哭”?听老人说这种瘪咕咕鸟开始叫了,天热了!苦夏长啊!“知——了”又扯开了一长串的调子,此一出必定唤起同伴,又迎和起来,像几个声部的大合唱,渐渐弱了,最后一尾音,细细的像一支笛音,携一丝清凉入心。
园子里忽而静了,像舞台合唱后的换幕小憩。只是一抬眼的工夫,不知哪个高枝上很有力的一声“知——了”,“知——知——知”,卯足劲的大概拖了有三个八拍。这一高声部的引吭前奏,又连续“知了知了”几个低音回复,又累了,园子里复又沉寂下来。
“我从山中来,采朵兰花草”……远处大街上驰过的洒水车,唱着熟悉的小调,那份悠然,一遍又一遍,单曲循环,越过围墙送到亭子里,能想象得出那是怎样骄傲地在大街上一边唱着一边向路面喷洒着水的旁若无人的霸气,似乎偶尔窃笑着那急速躲避不及被喷了一腿泥水的哭笑不得跺脚的行人。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是几句短促的觅食抱怨?还是你侬我侬的夏日私语?“嘘兮兮——嘘兮兮”这又是传递什么情绪?好似在草丛里传来,或急促或拖长,像着急慌忙的莲步又似打碎的细银!忽而围墙外“汪---汪--汪汪--汪汪”一阵犬吠打破园内的节奏,谁家的看家犬,真会凑热闹!
撒野的“风神”又来了,群竹又被摇动起来,是群竹对“风神”的热烈欢迎还是“风神”在拥抱着那片竹群?只见它们你推我攮的嬉戏喧嚷“沙沙沙,沙沙沙”……
“悉索”一声,短促。抬头一看,原来广玉兰那衰朽厚重的大叶片落在了刺灌木中,像坠下个粗粗的感叹号。突然“聚——聚——聚”谁家向空中抛出一个音符?划出一条条音律抛物线,尖利,升腾旋转,随即“嘣——啪啪——嘣——啪啪”一阵噼里啪啦在空中炸响,小镇上谁家有喜新店开张?还是高考学子金榜题名?“恰!恰!恰!恰恰恰!”恰恰鸟?它竟然如此快乐,会随意把调子调成自己喜欢的节拍?它们是快乐的歌手还是绝妙的调音师?又一阵“吱——吱——吱——”长调,是说热啊,还是说好啊!混和着园外的鞭炮声,谁说不是呢?
葡萄架下,阳光漏下斑斑驳驳的碎影,如一幅随意精美的活动剪影铺展在地,不忍踩踏。两株老葡萄,像一对饱经风霜沉默的长者,从大石墩旁斜曳出遒劲的枝干,粗如手臂,绕石柱而攀。悬垂的一串串葡萄,有的青绿有的微紫,那是纯自然的风铃。架子下掉落的葡萄皮,那该是鸟儿们啄食的欢快,留着那擦不去的自由痕迹。
安谧喧闹又自然和谐!在这葡萄架下,在八角亭里,聪明的,可否借我一只能破解万物语音的耳机,挟一怀凉风,静听夏日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