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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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雨钰
学习“对牛弹琴”这一词时我不禁哑然失笑，因为我就是那头不开窍的牛。不过，虽然我对音乐缺少了很多感悟力，记忆里的很多美好日子都有音乐流淌着。
刚上幼儿园那天，我肯定是不情愿的。妈妈把我送到学校门口转身就想走，我毫不犹豫地两手拉着她的衣服。她转过身来，妄图把我的手扳开，我死死拽住，不肯松手。她毕竟力气比我大，推搡着我继续往教室里走，我索性放开她的衣角，转而牢牢抓住了学校楼梯边的铁门。
我俩陷入僵持，我大声嚎哭，妈妈也泪流不止，手上劲明显小了点。从这小小的松懈劲里我看出妈妈的不忍，哭声小了些，抓住铁门的手迅速又调整为抓住妈妈的衣角。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琴声。我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觉得挺好听，随着这风琴声还有老师美妙的歌声。爱哭的我愣住了，好奇地走向教室，看到老师两脚交替踩着踏板，两手在风琴上跳跃着，她微笑着朝着孩子们唱着歌，那是我平时没有看见过的大人模样，觉得很好玩。
妈妈走来牵着我的手，送我进教室。老师停止了演奏，站起来走向我。就这样，我被风琴声打动，开始了我快乐的幼儿园生活。
那个幼儿园，还有一位会拉手风琴的老师，她站着微微歪着头，双手一拉一收，于是漆黑的琴面上乳白的按键随着手指跳动着，老师也随着欢快的曲子轻轻扭动着身体。我傻傻地看着老师，觉得她好美。
在幼儿园里，无论我是正在吃饼干还是滑滑梯，或者跟同学过家家，我只要看到那个老师拉手风琴，都会停下来痴痴地看着。拉的什么曲子我总记不住，但我就喜欢看着。
很快到了六一，我们化好了妆在老师手风琴的伴奏下上台去表演节目了。
我们是在陵口影剧院的舞台上表演的。等两位老师拉开红色大幕布时，我紧张起来。那些舞蹈动作很简单，可是我却总记不住，手忙脚乱地跟着别人跳。在听到“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时，我赶紧一屁股坐在舞台上，两手撑住舞台，两只小脚上下晃动，想表现出更活泼些的样子。只是我的鞋子不听使唤，就在我大幅度踢脚时一只鞋子飞出舞台，这时动作变了，大家纷纷起身，我也只能穿着一只鞋继续舞蹈。
在家里既没有脚踏风琴，也没有手风琴，但有热爱音乐的爸爸和哥哥们。
一开始童安格、谭咏麟、张学友、刘德华、张国荣等歌星的歌轮番播放，爸爸则喜欢听《珍珠塔》，后来《敢问路在何方》《冬天里的一把火》《故乡的云》》《大约在冬季》等流行歌曲也常播放。
到了小学，家里的录音机常播放的就是《舞女泪》《小芳》《同桌的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新白娘子传奇》等。
最喜欢的就是大年初一，哥哥们拜完年后就会跟堂哥们一起在家听音乐跳舞。年轻的他们踩着音乐节点，无师自通地变幻脚步，舞动身体，动作潇洒，我一脸羡慕地看着。
虽然我天天听着很多歌曲，但还是唱歌走调。后来遇到才华横溢的班主任，他教我们吹口琴，准备六一上台表演。我听同学们吹出来的口琴声清脆悦耳，而我吸气呼气吹出的声音却奇奇怪怪。
我看着隔壁班的表演节目是打莲湘，他们从前打到后，边打边唱，还用莲湘敲击肩、背、脚、头、臂、腰、腿，变换快慢节奏，发出清脆的响声，处处充盈着飞舞之美，很是有趣，估计我根本跟不上，顿时觉得我们老师英明，吹口琴相比简单多了。
我找了小舅舅单独给我上小课学吹口琴。小舅舅拉二胡、弹凤凰琴、吹口琴样样都很棒。于是他在听我吹口琴总不得要领时开始怀疑是我的口琴质量太差，买了个国光口琴送我。我得意极了，在集体汇报表演那天带着这个口琴上台了。
站在陵口影剧院的舞台上，我看着下面有很多人来看表演，顿时心虚。小小年纪的我为了不拖班级后腿，开始卖力表演，嘴巴离口琴稍远，吸气呼气极轻，只有头部摆动是跟前面同学较一致。等我下了台，一位堂哥就揭穿了我“看你那头摆动得像一回事，仔细看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看来我还是辜负了舅舅，以为瞒天过海的演技其实很拙劣。
但小学快乐的日子那么多，我很快就忘了表演的事。暑假里我跟着爸爸出差，在大卡车上听《沧海一声笑》《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潇洒走一回》等等，从大丰到启东、南通，从盐城到泰州，到处跑，那些在歌声里飞驰的日子就如车窗外一溜烟跑远的绿树，一闪而过。
很快到了初中。幸好，初中阶段我们上台都是表演大合唱，在“风在吼，马在叫”的歌声里中我仍然滥竽充数，到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集体表演时我已经能配上合适的表情但仍不发出声音。
我在“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音乐声里顺利进入师范，希望“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非常幸运，我们的班主任潘老师是一位音乐老师。
她在课堂让我们看《音乐之声》，我们沉醉其中，“哆来咪”那首歌曾经几天都环绕在我耳边，甚至我还能跟着唱上几句。她带我们上音乐欣赏课，放一段音乐后问“从音乐里你听到什么”，我们班的同学们抢着举手，说听到鸟的啼叫声，听到竹林里淅沥的雨声，听到风吹过树林的声音等等，我东张西望看着他们，对新同学很是佩服，毕竟我就只觉得好听，什么都没听出来。
虽然潘老师对我很好，在给我的评语里写上“当我走进你的心里……”我也很想认真上音乐课，可是每节音乐课尤其是还琴的课都让我如坐针毡。每次同学们在琴房里边练边唱，有时还几个凑在一起互相听一听练琴声，我弹琴绝对是强记下来。记谱子、背谱子、看好同学的手型学手型，甚至哪里停顿一下都不是看谱子记停顿，而是靠看同学练时标记上停顿一、二、三。每次还课，抽取学号，在我前面的同学如果弹得不错，那我能顺着前面同学的感觉勉强完成，如果前面同学错了，那我肯定错得一塌糊涂。记得第一学期学期结束时还课的曲目是“四小天鹅”，我好不容易在琴房练得听起来像回事，到了考场，前一个易错，我的“四小天鹅”就变成了扑棱着翅膀到处乱跑的四只小鸭了。
师范里最喜欢的是晚自习之前的时间，有时候推普委员上去教普通话，或者我们练普通话，更多时候是一些同学上去教我们唱流行歌曲。《星语星愿》《雨一直下》《最美》《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后来》《勇气》《盛夏的果实》《信仰》《红豆》等等，我虽然最终没有学会，但记得同学上台教歌曲的样子，有些同学平时很腼腆，但上去教歌曲时自信、迷人。
后来，从镇师转到丹师，又遇到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音乐老师。他教我们做笛子，每人发了一段自来水管，白色的那种，让我们用橡皮和塑料袋薄膜做笛子。我认真按要求挖洞，塞橡皮，最终完成作品。这位老师又教我们吹笛子，在悠扬的琴声里总会夹杂着我吹出的不和谐的声音，因为对自己比较了解，也就不苛求自己能吹出啥好听曲子了，但独特的笛子却珍藏在心里了。
就这样，求学阶段的时光在音乐声里任性舞蹈。步入社会后我也会偶尔听歌，但更怀念定格在那些音乐里的时光。那时的我虽然最终不会任何乐器，但心安理得的滥竽充数，快乐地接纳着不完美的自己。后来却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
最好的朋友芳这次回来给我唱了一首《路过人间》，“路过人间 爱都有期限”，“路过人间 无非一瞬间”，“路过人间 也才几十年”，在歌声里释然了，爱听的那些歌曲可以循环播放，走过的路不再回头，但路过人间，有音乐有爱相伴亦是一种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