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

邓双梅

天气转暖，透过窗户望去，河对岸的一排柳树，像一团团绿烟，万条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丝丝缕缕。

一想到儿媳，就莫名地痛。正值好年华的她，经历六七年病痛的折磨，走了。美丽灵秀、坚强能干的她，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她，福建永安人。那里有山有水。优美的环境，淳朴的民风，滋养了美丽灵秀的她。

十年相处，往事清晰如昨。

第一次见她，是在上海浦东，老公上班公司的宿舍。高挑身材，乌黑长发，圆润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朴实而娴静。那天晚上，在浦西上班的儿子带她一道过来看我们。我们在跟儿子说话，她在一旁利落大方地叠着床上的衣服。第一次见面，印象特别深刻。

她在儿子心目中诸多的好和她的一些事，都是儿子后来跟我们说的。两人是在上海租房子时认识的。她老家在福建农村，是养女。家里只有一位近六十岁的妈妈，养父在她七岁时死了，两个哥哥都已各自成家。那时她在上海一家旅游公司上班，曾经北漂过一段时间。上中专开始，就利用课余时间和假期打工赚钱。乡下田多，忙的时候帮妈妈去地里干活。照顾两个哥哥家的孩子。会自己做饭。衣着朴素，不追求打扮。能把好吃的，跟家里人分享。体贴人。会唱歌，等等。

我们知道，儿子那时是真心喜欢她。

交往相处了一段时间，儿子感觉非她不娶，于是，谈婚论嫁提上议事日程。

福建人习俗，提亲时，关于礼金多少等等事宜，是需要到女方家里当面谈的。那阵势，不亚于一场谈判。

2013年夏天，我跟儿子带着礼品，从上海乘了十几个小时的列车，千里迢迢去她家提亲。她是提前两天回家的。

下午到达永安县城，她早早等候在车站出口。在永安吃的午饭。一个多小时中巴车到她家。

到家落座，她哥哥热情给我们奉茶款待，细致耐心的沏茶过程，温馨而亲切。喝茶叙谈，一下拉近了距离。看他们忙着杀鸡宰兔，我们就去附近转转，依坡而建的房屋，古老而有特色。房前屋后路旁都种有竹子，每家都养有猪鸭鸡兔。村庄在山脚下，四周是山。遥看山上，有很多树木，地里种着稻子。晚饭，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大桌。吃饭时，他们不住地给夹菜，红烧肉，狮子头，大鸡腿，还有海鲜等，大家开心地吃着，说着。

第二天晚上，电风扇呼呼地吹，丝毫不感觉到凉快。晚饭后，她的两个哥哥，嫂子，还有伯母，一家人同我和儿子围坐在桌旁，就聘礼等事宜进行商谈，双方一度僵持，加之天气炎热，心情都不太愉快，最后各自退让一步，才大体达成一致。那晚的谈话，激烈而曲折，是我此生最不想做，而又必须面对的事。而她，在旁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对此，我一直很奇怪。原想着有机会问问她。

那天，直到凌晨才睡下。山脚下安静的村庄，客家的民宅，清新的空气，高悬于山顶之上那枚洁净的月亮，这些，永远留在我记忆里。

第三天中午，我们从永安坐火车到厦门。抵达厦门已是晚上，台风刚刚经过那里，街道两旁的有些树都被吹倒了。晚饭吃了厦门的特色海鲜。回到酒店，我们相谈甚欢，很晚才入睡。

次日上午去了鼓浪屿。她是在厦门读的大专，学的是旅游管理专业，对于景点，轻车熟路。

鼓浪屿没有汽车行驶，特别安静，特别干净。街道短小，纵横交错。石板小道，柏油路，上上下下，左拐右弯。小街商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整个岛上浓荫覆盖，花香扑鼻。最多的是榕树，其顽强的生命力令人震撼。沿坡上去，高大的树上挂着硕大的果实，现在才知道那是菠萝蜜。

曲径通幽处，风格各异的楼房建筑，有历史名人的住所，有办公地，有西方领事馆，还有钢琴博物馆，音乐学校等。各种美食小吃，咖啡馆和其他的娱乐休闲。

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咖啡店。进去院门，静谧的庭院内宽敞整洁，假山，池水，树木葱郁，花草丛生，风景宜人。白色篷布下，整齐排列着很多原色的木桌椅，脚边则是潺潺的流水。我们在二楼的一个日式屋子里坐下，环顾四周，布置精美，古色古香，唱机，老上海画片。咖啡端上来，是一位气质古典的女服务生，步履轻盈，带着浅浅的笑。她跟儿子并排坐在对面，亲近而快乐。喝着咖啡，透过古色的木窗，眼光掠过摆满花草的露台，远处别致而古老的房屋，陶醉了的我，仿佛回到了悠远的过去。

沿着两旁树木叠翠、长长的石砖通道，来到海滩。碧海蓝天。脚下海水微凉，不断有小鱼游过脚面，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我忘情地扑打海水，像个孩子。只见心思细腻的她，捡起沙滩上的贝壳在手上把玩。儿子跟她手挽手走来。他们买来了两个椰果，我平生第一次喝了新鲜的椰汁。登了日光岩。看了岛上古老的教堂。小小鼓浪屿，处处是风景，件件是文化。

在岛上住了一晚，待台风过境，我们乘动车到福州，坐大巴到长乐机场。有一个小插曲。福州长乐机场候机厅检查时，因她长得胖，凸起的肚子，工作人员误认为她怀孕了。巧合的是，那时还真怀孕了，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她怀的，就是我孙女。现在想来，也算是带着孙女一同旅行了。

飞机起飞。经茫茫的闽浙山地，到苏沪平原的城市上空，从高空俯瞰，只见灯光璀璨，各条道路和街道，像一串串光艳夺目的项链，点缀着繁华的苏沪大地，甚是壮美！那时刻，我是何等的幸福！

这次愉悦的提亲之旅，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令我终生难忘。而现在，随着她的离开，这些幸福，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