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这样突然

文｜佘记其

世间有一种幸福，

像闪电，像春雨，

在生命的某一角落，

轻轻地，柔柔地，

带着几分希翼，还有些许温暖

悄悄地划过心坎，

来了，

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

“原野，听说下周一有领导来校参观，估计本周假日你要留下来办黑板报，到时我在校陪陪你，等你一起回家，好不好？”南山伏在我课桌的右侧，贴近我耳根说，据说这是当年流行说悄悄话的一种动作。

南山是我目前最好的朋友，与我从小学一年级一起读过来的。他是班上多数男生最好的朋友，因为他热情、开朗、勇敢、侠义，同学们笑称他为电视剧里演员济公，在班上，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他烈火般的热情。

我与南山是邻居，跟般长大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形影不离。现在离家住校了，学校有规定，两人睡一床铺，南山非得要与我同床，一人睡一头，他经常晚上懒得洗脚，睡觉又不脱袜子，逼得我常常闻着他的臭脚味渐入梦乡。

时间长了，习惯了，我也懒得说他了。

同学们都笑他——南山难改，本性难移。

南山的名字，少见，新奇。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

有一次，我无意问起他名字的由来。

“这是我爸爸帮我取的，我哥叫北山，我叫南山，南山北山，也许是希望我和哥将来能守得住家乡的一大片山吧。”

我哈哈大笑。

“我觉得，你爸爸帮你和你哥取的名字很有意思，不如取名为北山南水，因为有山得有水呀？你说对不对？”想想又笑，“不过，北山和南水，念起来不顺口，没有南水没有南山这么直接，这么好听。”

事实上，南山并不像山一样的性格，他一幅尖嘴猴腮的脸相，行动快于思维，善于扮鬼脸，常常穿着一身较旧的黑衣服，被师生笑称为黑猴。令人喜欢又讨厌。

“我爸学识不高，没那么多想法，只是随意取个名字吧。唉，不管了，反正南山就南山吧。”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起来。

这就是一向爽快、风格无边的南山，当时我的心里面就掀了个姹紫嫣红，明白了他为什么人缘如此好。

他从内到外都是让人很难挪开目光的老顽童。

此时他在我的课桌边跳，怂恿我去办黑板报。

于是我就拿了一把长尺和一盒彩色粉笔，向教室后面的一块黑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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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较高，我踏着凳子上了靠近黑板的一张课桌。

左脚刚踏上课桌，陈瑶轻飘飘地走了进来。

“原野，我比你高，你先下来，让我先在黑板上画一个框架，然后你写我画。好不好？”亲切的声音，就像桂花香，一阵阵淌进我心窝里。

我有些呆滞地侧着头，看着她。

余光依稀落到她柔软的红色衣裳，已经是秋天，略有点寒意，但她的身上还是散发着暖暖的阳光气息。

她一手扶着我踏上去的课桌，示意我下来，我下意识地像个笨头笨脑的小孩子一样，弯腰低头地下来了，蓦然见到她那么近的脸，还有那女生中很难见到的长长的睫毛和又圆又大的诱人双眸。

她又是轻飘飘地踩着凳子踏上了课桌，匀称的身材，修长的秀发，左手拿着一把长尺，右手捏着一根粉笔，三下两下，就在黑板上画出了几大框框。

她这样一个人，果然随便站在那儿，无论是走在操场上，还是在上下学的路上，或是进出教室的门口，就像一束灿烂的阳光，都会轻易地照亮身边的一切。

我呆了。

她左脚从桌子上踩到凳子上，我发呆了没来得及扶她一下，她一个趔趄，迎面撞到了我。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她说，微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手臂，那是刚才撞到我的地方。面对我的失态，她那明亮的眼里好像闪过一丝少女的调侃。

前不久那次在操场做操时欣赏着了她，也听到过她的声音，但这次和印象中有些不同，她的声音几乎更低，更轻，更柔，更软，听上去干净绵软，像黑色雨夜里的竖琴。

我像个木人似的，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像，除了发呆还有一份痴痴地等待，不知等待着什么。

然后，她侧过身，又忙乎着办黑板报的事。

“刚才怎么了？”南山跑了过来。

“啊，没，没什么。”我低着头，低到尘埃里，眼睛不敢直视南山，有点机械地回应。

“你平时太闷了！心要放开些！胆子要大些！做事要主动些！”她咦了一声，“你还在那里发呆做什么？”

——·——·——·——·——·——

我像木偶一样，不知不觉眼睛又胀又酸，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南山又急又慌。

“喂，原野，你怎么啦？她欺负你了？”

“呜……脑袋撞到黑板上了……”我谎骗着南山。

“哈哈哈！猪撞树上你撞黑板啊！”南山扬起左手帮我揉头，笑得像乌龟王八。

我更加方寸大乱，索性半弯扬起左手，把头埋进手臂弯里。

“办个黑板报，哪来这么多话？”陈瑶在黑板上一边画着，一边自言自语。

我脸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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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呀！上去写呀！”南山在后面拼命地催我。

我踩着凳子踏上了课桌，对照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开始写了起来。

写得正认真时，陈瑶习惯性地摇摆了一下头，甩出的头发不偏不倚地从我眼眶猛地抽了过去，在一阵痛的感觉中，我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啊，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陈瑶停下手中画画的右手，侧着脑袋望着我。

“没事！啊，没事的！”我用衫袖不停地揉着双眼。

她轻轻地移近我，用手制止着我揉眼，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小手拍，慢慢地、轻轻地揉着我的双眼。

那一刻我确信，办黑板报，给我最美好的遇见。

只是我现在还不好意思告诉南山，我痛也罢，我哭也罢，是因为太过强烈的幸福感。

世间有一种幸福，

像闪电，像春雨，

在生命的某一角落，

轻轻地，柔柔地，

带着几分希翼，还有些许温暖

悄悄地划过心坎，

来了，

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

不是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