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夕娟
院子外面有一棵杨柳,那是几年前父亲不知从哪里移植过来的。因为老家的清明节有个习俗,就是要在房前屋后的每道门上插上杨柳枝。可能每年的那个时候父亲都要到处出去找杨柳,而现在这样的树越来越少见了,为了方便,一不做二不休,父亲索性就在自己家门口栽上一棵了。
不知道是家门口的土质太好了,还是它的主人伺候得太好了,这棵杨柳是见风似地长,也就几年的工夫,已经是又高大又茂盛了。只是每到清明时节,它就遭殃了,成为众矢之的。附近的居民都会陆陆续续地带着刀子来割它的嫩枝条,有的是偷偷摸摸,也有的光明正大。
父亲看见了,也会不悦,但顶多只会沉着脸说上一句:这树是你家的吗?来人也就厚着脸皮回一句:不就几根树枝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便理直气壮地拿着树枝回家了,留下无可奈何的父亲一脸苦笑。
我不心疼柳枝,只是感到有些不平,父亲亲手种下的树,本来想着自己方便的,到最后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因为树长得越来越高,人站在树下一伸手就可以够得着的枝条越来越少,如果晚了的话就分不着了。所以这几年,每到清明,父亲都是早好些天就把好割的枝条割好放好,以免到最后自己一根没有落着。
我总是嫌这棵杨柳虽然又高又大,却没有垂柳那般柔美优雅,令人赏心悦目。长在院子旁边土里土气,并不美观,很多次萌生出想要砍掉它的冲动,但一直没好意思跟父亲讲。
这几天,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中午的时候听见外面蝉鸣不断,突发奇想带着孩子去找知了。门口有一排香樟树,找了好一阵也没发现几只,倒是回到家门口,随意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杨柳上密密麻麻地擎满了知了,乌压压的一片。
孩子显然高兴坏了,一个劲地在下面叫喊着。这对于儿时的我们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对于现在长久居于城市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新奇又新鲜的。可惜家里没有捕蝉的工具,我急中生智,找出孩子平时捞鱼的网兜,高举着往树上一按,无奈网兜太浅,开口太大,捕知了成了赶知了。
看着知了一只没有捉到,还陆续吓跑了几只,孩子急得直跺脚。气得只嚷:“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捉了。再捉都被你赶跑了。”看来,那些我曾经向他描述过很多次小时候捉知了的生动场景,在今天这波大失水准的操作下,必将大打折扣了呢!不过,站在杨柳树下,仰着头看着蝉飞听着蝉鸣,好像也挺有趣呢!
有趣倒是有趣,只是天太热。没关系,高大的杨柳早早为你准备好了一片绿荫。时常看到有路过的人,都会这棵杨柳下稍作停留,接个电话喝口水。更有一些开车开累了的司机们,特意停在这片荫凉下,眯个眼打个盹,备好精神准备下半天的工作。杨柳俨然成了这个盛夏很多人的遮阳伞降温棚,行使着它神圣的使命。
我突然为自己曾经有那么几刻嫌弃过它而感到羞愧。
一向对家务琐事不太在意的孩子他爸,有一天突发雅兴地在自家院子里溜达,看着院外那棵甚是高大的杨柳,眯着小眼道:“好好的一个院子,外面长了这么棵野树,有点煞风景,不如拔了吧!”“还好吧,我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而且是老人种下的,就留着吧!”我万分心虚地劝道。一阵风吹过,沙沙沙,青青的杨柳枝欢快地飞舞跳跃着,是在感谢我吗?不,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