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相约

张荣平

前几年，工地上活特别多，我为了多挣几个钱，能让家人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每天除了比别人多干几个小时外，节假日还坚持替别人顶班。钱倒多挣了不少，可时间一长，身体有点吃不消了。还好，这一期的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早就与母亲约好了：我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一定回去吃她亲手擀的长寿面。

今天吃过早饭，我迈着轻松的步伐，向工地走去，当我爬上脚手架，右手抓起泥夹子，左手抓起泥板，正准备左右开弓准备粉墙时，突然腿一软，脚一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就迷迷糊糊地梦到了老婆，她抱着我摇过来、摇过去，还不停地哭喊着：“我的天呀，你这么一走，叫我怎么办呢？小兵才五岁，就没了爸爸，今后谁来保护他呀！你也真是命薄啊，我们的新楼房虽说已盖好三年了，但你整整住在里面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呢，每年吃年夜饭时才回家，大年初三又赶往工地顶替别人值班了，你说，这几天老板会给双倍工资的。我说楼房盖了，孩子还小，钱已经够用了，而你却硬要撇下一家老小，往冷冷清清的工地上钻，说要为小兵挣足够上大学的钱，就回家安安心心陪我过日子了。现在倒好，钱没有挣够，人倒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天呐，我上辈子……上辈子是作了哪门子……哪门子的孽啊，老天要这么惩罚我？”

哭着、哭着，老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了……

我好像梦到了儿子小兵，他朝我喊着：“爸爸，你这是怎么啦？说好了，你回来时，一定要多买一些城里孩子玩的那种玩具给我。我早已在小伙伴们面前夸下海口：‘等我爸爸回来，带好多好多城里孩子们玩的那种玩具给我，馋死你们！’。这也是你早就答应我的事，你不在家的时候，让这些玩具来陪我，就算你没时间陪我玩的补偿。可现在你怎么躺在这里不说话了呢？我的玩具呢？爸——爸——爸……”

“小兵，是爸的不对，请你再原谅爸一次吧，爸太累了，那么多玩具，爸实在背不动啊！我本来想等这期工程结束了，把我早已买好的很多很多城里小孩子们玩的那些玩具带给你。让你在小伙伴面前好好显摆一阵子。然后再带你和妈一起，到大城市逛过够。”

这时，我好像听到了岳母在我身边祈祷着：“苍天保佑保佑我的女婿啊！他还怎么年轻，您可不能让他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啊。我外孙才五岁，他不能这么小就没了父亲；我女儿刚过三十，不能这么年轻就守寡。苍天啊，老身给您跪下了！”

岳母的这番话令我感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妈，他好像流泪了！”

“这是亲家母的眼泪，女儿，是你看花了眼吧！”

“儿啊，今天是你三十五岁生日，按照约定，早已为你准备了长寿面，你怎么不守约呢？快醒醒，只要你能尝一口我亲手为你擀的长寿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喊，一激动，就想扑倒在妈的怀里。可是，不管我怎么使劲，双腿就是迈不开步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着。

“妈，刚才我看到他的腿好像动了一下！”

“真的吗？我想你肯定是让泪水迷糊了眼。”

“也许吧！妈，您快去歇息吧，都已经三天两夜不吃不喝了，您如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

“媳妇呀，你先去歇一会儿吧，我这把老骨头为了儿子就是再撑几天也没问题！”

“妈，您快拉我一把呀，我就要掉下悬崖啦！我们早已约好了，您要亲手给我擀碗长寿面吃的！”我拼命伸出双手，一使劲，似乎抓到了什么。

“儿啊，你终于醒来了！”

我终于抓住了母亲的双手，顺势一扑，倒在母亲的怀里。这时，母亲的眼泪像开了闸似的“唰唰唰”地泻在了我的头上、脸上，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妈，多亏了我们的约定啊，否则，我肯掉下悬崖了！”

“是啊，你已昏迷了三天两夜啦！面已糊了，我重新去给你擀碗长寿面吧！”

“就这碗面，我吃！”我接过母亲手中的面碗，眼泪就“嗦嗦嗦”地就下来了，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泪面，感觉特别香：“妈，我们约好了，下辈子还做母子，生日那天还吃妈给我擀的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