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叔
范景来‖北京
老叔,是我老家的一个邻居,虽不沾亲带故,但住的近,几乎天天见面,自然非常熟悉。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我刚上学时候,老叔已经是三十几岁的汉子了。国字脸,面容黝黑,五尺身材,身体健壮。看上去,虽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给我的印象却很深,老叔的形象也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
老叔没有上过一天学,因为家境贫寒,斗大字认不了几个。尽管如此,他却懂得很多道理。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是个出了名的老实厚道。在生产队里干农活,他舍得出力气,从来不偷奸耍滑。确切地说,他也不会。夏天耪地,他总是按照一个深度去耪,不管是玉米还是高粱,耪完后还要回一次锄,将土压碎、压实。这样做,对于作物生长十分有利,但由于活做得细,速度自然要慢一些。别人都提早完成了“任务”,在地头抽烟,聊天、歇息,他却还在撅着屁股,挥汗如雨地干,一点儿也不着急,始终都是一个速度,一个劲头。
有人心疼他,偷偷地告诉他,别那么实在,集体的活儿,又不是自己家的,差不多就行了。并“传授”既省力又快的方法,那就是少用点儿力气,耪的浅一些,速度自然就快了。可他并不照做,憨憨一笑,依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真是,你有千条妙计,他有一定之规。有的人说他傻,不灵活,认死理,一条道跑到黑,活该受罪,不值得同情。也有人说他做事认真,钉是钉,卯是卯,值得信赖。因为干活儿认真细致,村干部非常信任他。总是把一些不放心的活,安排他去做,因为不用担心他干走了样。
除了干活之外,老叔最大的爱好就是下象棋,且棋瘾很大。棋艺自然也是上乘,但唯一特点还是慢。几乎一有空余时间,他都会带着棋具,街边胡同,墙角旮旯,房前屋后找别人下棋。一下起来也是忘乎所以,一门心思扎到棋盘里,全部心思在棋中。每走一步都要考虑再三,心思半天。因此,和他下棋的人,年老的居多,年轻人很少能适应他的节奏。至于下棋忘记吃饭,那是经常的事,很多时候都是他的儿子到处找他,找了几次,才把他“请”回去。
老叔是个不太讲究卫生的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衣服穿的也邋遢。一年四季,就是那么几件衣裳来回换着穿,衣服袖子和衣襟几乎满是油渍,也不知道洗一洗。老婶脑子受过伤,是个半痴状态,除了会做饭,其他的几乎什么也不会做,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很少出门,也很少和人来往。老叔之所以是那样的状态,我想,与老婶有很大的关系。男主外女主内,女主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更没法去照顾自己的男人了。
老叔知道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对于节气方面事情,了如指掌。二十四节气歌,他能倒背如流。“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每个节气,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冬至是怎么回事,我就是听老叔说起的。他说,冬至是一年当中,白天最短的时候。从这天开始,白天就会一天比一天长,夜晚就会一天比一天短。更主要的是,他能准确地说出每天能够长出多长时间,即:一分48秒。这让我很惊讶,小的时候觉得很有一种神秘感。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是从什么地方获取的信息。看书是绝对不可能的,听别人讲的?那幕后的“高人”又是谁?我不知道其中答案。我对老叔的佩服也就是从冬至这件事上开始的,虽然我一直都没有认真查证过这个数字是否准确,但我始终相信,老叔说的应该是对的,不会错。因为老叔是个实在人,他不会蒙人。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几十年过去了。自从我考学,参加工作后,就鲜有时间回到老家。即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见到老叔的机会也少。印象中只是有数的几次,简单地说上句话,老叔也是微微一笑,从不多言,也从不打听任何情况。
老叔很平凡,犹如大海中的一滴水。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惊人之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而给我留下的印象却又是那么深。不仅是源于他对冬至的了解和掌握,更主要的是他的为人:实在、厚道,做事从不偷奸耍滑。我从老叔身上体味到了一个朴素的做人道理,那就是要诚实厚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细致,并且努力做好。
很久没有老叔的消息了,祈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