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厅”之痛

“官厅”之痛

范景来‖北京

父亲生前只吸一种烟，张家口卷烟厂生产的“官厅”烟，简易包装，无过滤嘴儿，黄色带花外包装盒儿，每盒售价是2毛8分。

为什么父亲总吸这种烟，不换其他牌子？父亲说：抽习惯了。习惯了它的味道，吸别的反而不习惯了。我想，有这种可能，但不是唯一，更多的因素，与节俭有关。因为家里人口多（弟兄姊妹六人），只有父亲一个人挣工资，支撑全家的开销，父亲的工资又不高，不节俭实在是没办法。虽然后来家庭富裕了，不用再那么节俭了，但是，总吸那一种烟，时间长了，真的习惯了它那种味道，习惯已经养成，父亲不愿意改，也不想改了，这也是父亲只吸官厅烟的真正的原因吧。

从内心来讲，我反对吸烟，当然，也反对父亲吸烟。因为吸烟有害健康，对身体不利，因此，我不支持父亲吸烟，但也绝对谈不上反对（准确讲也不敢）。我参加工作，有了工资收入以后，有能力孝敬父母了，但我也从来没有给父亲买过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定要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酒。因为父亲除了吸烟，还会喝酒，且酒瘾一点儿也不亚于吸烟。我不反对父亲喝酒，因为适量饮酒对身体有益，没有任何坏处。所以，我只给父亲买酒而不买烟。只是有一年，因为帮同事办事，同事送了一条翡翠香烟，带过滤嘴的。过年的时候，我给了父亲。父亲收下那条儿烟，自然也很高兴，但始终没有吸，后来究竟派了什么用场，我就不知道了。

昨天在网上看了一则消息，标题是：这些烟如果你见过两种以上，说明你已经老了。出于好奇，我打开了链接，快速浏览了里面的内容。虽然我不吸烟，但对卷烟的牌子还熟悉一些。其中，确实有我熟悉的品牌，而且不止两种。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张家口卷烟厂生产的——“官厅”，黄色包装，带花的图案，非常鲜艳，非常熟悉。

对于那个链接所述的，判断人老的标准是否可信，我并不关心，自己是否真正属于老年，也不在意。因为衰老，是一种自然现象，谁也无法抗拒。我关心关注的，是那款官厅卷烟，以及由此带来的情感的回味。在那个画面上，我看了很久，很多遍，心情沉重，思绪万千。

父亲走了以后，让我纠结，始终困扰我的一个问题是，后悔没有给父亲买过一次官厅烟。起初的我，自认为做的是对的，没什么不妥。没给父亲买烟，完全是出于对父亲健康考虑，或者说是自己的一种孝的行为。但父亲走了以后，我的想法在逐渐改变。父亲是个不言言谈的人，对我们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的要求，父亲是个极内敛的人，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里，从来不轻易对外表达，也不善于表达。我想，在父亲的心里，一定是希望他的儿子给他买烟，哪怕是一次，那样，他会很高兴，但我却并没有做到。而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又是何等的容易。可我却固执己见，从没有做过。如今，父亲离世，想做为时已晚。如今，到了这个年龄，回想起来，内心平添了很对的愧疚。

因此，每到节令祭奠的时候，我都会给父亲买上一盒烟（当然不是官厅烟的，因为现在已经买不到那种烟了），点上一支，放在墓前，默默祈祷，祈求父亲在天之灵原谅，祈祷父亲在天堂安好。深深地自责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