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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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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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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下午三点股市一收,不觉已木大半天,唉,脸也绿了,我想要托天!!!此时一股巨大顺着重力的吊索束紧腰骨,放下,瞬间轻松,看着街外阴气林森,正想出去走走。我憋了太久了,自从做了小贩,每天工作好长都不见发财,除了睡觉,基本就这了。长期呆坐,刚起身走路那会腰都直不起,有个熟客来见了我都漂亮的笑,她说我就像年过半百肾亏的老男人。我哈哈一下说,我是缺少锻炼,等下就熊出没了,要不,和你去世纪广场浪漫一下好么?她笑嘻嘻说不去,让你老婆看见不把我打死。

往世纪广场走去,边走边瞅。过了文华市场,对面百米长的饮食档口稀稀拉拉不过五、六家,剩下的门口都贴了大大的红纸”旺铺转让电话某某”。果真旺铺,店主舍得转给别人?他就等着哪个傻瓜来接盘。一直以来,这里的饮食店都很兴隆,很少如此,连非典时期都不见这样,估计是这里工业凋敝的缘故。话说回来,是国家经济降速的新常态导致工厂减少开工扩张,还是因为工厂实业难做影响了国家增长?唉,这不是我们想的,小老百姓凭感觉活就行。

走上了一个斜长的坡,旁边是君悦酒店,墨绿的玻璃镜整面蔓延下来,搭配金碧辉煌的大厅,看着有种似曾相识的舒服。那是很多年前了,我走进过这家酒店的足疗中心,我患了很严重的脚气,从十来岁就有,抹过膏药,一直反反复复,后来干脆不理,久了越来越严重,从个别脚趾蔓延到5个脚趾再到脚板中间,奇痒,难忍时直跺脚,时时招来别人惊愕的眼神,大多时候只能假装踩烟头。在宿舍或办公室,我会脱掉鞋,袜子也光了,拿匙尖狠狠锥在痒处,那简直太爽了,美女同事说我房间充满袜子味,女人的嗅觉就是灵。听同事说足浴可以治疗脚气,我就去了这家。接待我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是大众都喜欢的鹅蛋脸,目光微笑,一身粉薄的短裙,领子下竖排3颗照出人的黑色大扣,胸脯顶起下面2粒突兀,修长的腰身没有肥姨,特别是嘴唇下凸起一小颗未熟的红痘,我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我们连青春的尾巴都没有了,她的我们没有了。她仔细地给我上药水按脚,然后聊。我都不记得说过些什么舒服的话了,老男人特喜欢和女生聊。后来去了一段时间,脚气居然好了,看来同事的说法很真装。

斜坡上去往右转一公里就是世纪广场了。边上一家15平米店铺的名字很鸡血--人人盈利 ,只见里面正墙壁几个金色大字--和通商贸,呈拱桥型排开。我突然记得,有一个年轻人,连续好多天天来买一包两块五的甲天下香烟,每次还来套近乎,我嗯啊嗯啊地回应,他每次好像话都没说完就走了,后面他终于跟我说他是某某公司的红宝石经理,希望我进他们的货,暴利云云,原来就是这家。店内总共2个货架,稀拉些没有牌子花花绿绿的日用和护肤,另外还有他们云很神奇的医用能量石吊坠,据说,戴上一分钟便力量倍增,柔弱的女子能突然举起一个人,哪里酸痛凑上去一会就不疼了,最神奇的它还可以分辨胎儿性别,吊坠往孕妇肚子上一垂,能量石就能地在孕妇肚子上打圈,往左边转是男孩,往右是女孩,所谓男左女右应该能跟它扯得上一点关系。往里是收银台,桌上一个精美的层架,摆有几个小盒,包装仔细,鹤立鸡群,老板说那是治癌症的神奇保健药物。店铺中岛上有两台镇店宝器--神奇的天价的饮水器和空气过滤器。关于他们的一切,总是很神奇的,包括神奇的产品。我很久以前的旧同事,放着国有石油公司加油站站长不做,他豪情万丈,但同时又怕三年买宝马五年玛莎拉蒂该如何面对亲人。

横过了马路就是世纪广场了,不少孩子在那里溜旱冰。他们搭成一条龙不知疲倦游来游去,成了广场的焦点,旁边的父母们不时在旁递矿泉水。而不远处则是中国的经典,一群扬名海外的人---广场舞大妈。有好几拨,他们有的跳交谊舞,有的人手一把红扇子在跳最炫民族风,突然打开的扇子很有气势,惊倒十米外坐玩手机的无业游民莫名张望。突然我被一群穿着热裤的女子吸引,很有凹凸感,白面大腿看上去很对我们这年纪胃口,正一转身我就走开了。

走到了广场中间,罗马柱共有十八根并排开,一股清气腾达,春风得意,宏伟次第而来。那时可不这样,风景闭塞,人才不出,后得指点建成,一览宽阔果然江水涛涛。这时已有不少人环柱而座,情侣居多。好像有那么几对在咬,大多双手紧扣各自玩手机,或许他们觉得人在一起就不错了。我决定到旁边小树林看看,那里有几个铜铸雕塑,不知来历,看着不像历史人事,估计是旧时的人文风情。我在一头黝黑的铜牛边走过,顺便拍拍健硕的牛屁股。我很喜欢拍牛屁股,有肉肉的感觉,缘于我小时候长牛的习惯。我5岁开始在外公家长牛,最开始是一头老黄牛,虽然是公的,但是一点都不凶,很温顺的吃草,我学其他同伴骑上去,拍一下牛屁股就走一下。不过,由于是年老的缘故,犁地耙田总是慢吞吞的,任凭你挥动鞭子。后来,老牛被卖掉了,来了一头膘壮的母水牛,脾气暴躁,生气时候会顶人。我的舅妈曾经领教过,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不知怎么的被追,好在农村人苦力,女人也很健壮,不久,我又多了一个表弟。说起这头牛,虽然大力,也不好使,在一次耙田时候发飚,我大舅猝不及防小腿背被尖尖的耙齿扎入几公分,半年下不了地干活。有一次,天突然降暴雨,横风刮着雨雾砸在我和牛身上,它估计是吓疯了,一直拽着我跑,我最后没有力了它也自由了,它一直跑我一直追,准备跑到我不认识的村子了,像这种没有熟人的村子,我怕,除了狗,还有我们一般大的孩子。大雨还在下,我滑跌入2米深梯田中,拔出来时凉鞋已经脱胶了。我提着泥鞋继续追我的牛。不知是跑累了还是也怕,它停下了,我加快脚步才拉住绳子,拉着它往回走,雨也停了,夏天的雨啊这头牛。这头牛也骑过一次,终生难忘。在一个傍晚长牛回家,我看见很多同伴都骑着走很悠然,有些干脆不走远路,直接驱牛从水库这头游到那头,而他们就骑在牛背上。我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我还不错。所以跟同伴走大路,一跃骑上背,轻拍了下牛屁股让它带我回家,这头牛又发疯了,我就像西班牙斗牛士一样被甩下,还差点被上千斤的牛踩到,我记得牛蹄子在我肚子胸脯划过,后怕,我到现在都在想它不踩我是否良心发现。可见,喜欢拍牛屁股,也不是完全无风险的。这时,有个小年轻拿了一沓名片状的东西过来,很礼貌的给了我一张。果然是名片,我的眼力越来越好了。上面是位包着透明纱布一点式的女子,好清纯,眼睛大大的看着我,有一行字“大哥,您今晚寂寞吗?请拨打某某”云云。我顺眼看去,年轻人已经派了好多给这里的老头了。老头们三三两两嬉笑起哄,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我突然看到,有位离群索“坐”的眼镜大爷在一僻静处,把名片拉得老远努力地看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会他转头两边望了望,缓慢掏出大字机犹豫了片刻又放下了,看看名片,连同大字机放回了口袋。

我想再到滨海公园走走,新建成开放的消息已好久了,当时的几张美图令人神往。等我到了毗邻世纪广场的公园入口,发现被几条锁链封住了,上面写了海水涨潮,公园关闭。我放眼一望,浊黄的江水夹杂着垃圾断枝缓缓流动,哪里还有公园的样子?报纸照片看到的幽幽小径成了暗河。我疑问,为何把这么好的公园建在一个滩涂?我记得以前是一片菜地,好大好长,约莫一两百亩吧,下面什么品种都有,一块块并不规整的排列,看得出有很多不同的领主。每片地,都有一个用编织袋或化肥袋围成的格子,时有破洞,突然想起杜甫的秋风,格间高约脖子,没有顶,也不知做什么的。直到有一次,看见老婆婆提着一只桶出来淋菜,我知道这是个临时厕所,也是积农家肥的地方。我记得有一次跟儿子说我以前用尿桶挑猪粪水去浇地,种出来的菜很香,他掩着鼻子笑,还说那些鱼也肥,他立马把口里的腩肉吐了,被我轻揍了一下。那时是白天,地里人不多,他们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浇水,还有的在空地里摸索着什么,或蹲着,或拱着,我看了很久腰都酸了,都不见有人摘菜。我喜欢摘菜,即使看看也行,一棵棵肥嫩的颜色好养眼,听着菜梗折脆的声音,一阵丰衣足食的美感浮上心头。据我卖菜的岳母说,摘菜都是凌晨三四点去的,摘好还要洗净泥土、清除老黄,最后还要齐整打包成一扎扎,用挑担着吱吱呀呀走上市场,一路换肩不停歇。我当时仿佛看见她挑着两筐美好,向着清晨的光亮走去,放下担子,铺好麻包,摆上各种青菜,阿婆大爷的菜篮就追到了。她还说年轻时集体去别的城市挑煤挣工分,还去高要县挑猪仔回来养。她们摸黑做了几十年农民,拉扯大五个孩子,还让他们有书读,个个都成才了,即使是现在都不简单,那种苦乐,过来人点头吧?我问她你们走夜路怎么不怕蛇?她笑笑说蛇不咬好人。

汛期来临,想逛公园是不成了。不过,既然来了,看下江景也无妨。果然,我看到一个延伸到水面的环形空心桥观海处,我们姑且叫做观海环桥吧。虽然也被封住了,但还是有很多游客不顾警告走上桥,我也那样。跨过粗粗的铁链,光洁的水泥地面一粒沙子都没有,江风把所有松动的东西都刮跑了。广东这边的人把宽阔的江河称为海,在码头搭渡轮过江叫过海,所以就没有江风啦。海风大,一阵爽爽的感觉。这里风大的时候能把人吹跑,很多年前我在南海九江镇工作要到高明公司开会的一次偶遇,我骑着摩托顶着雷暴加速赶路,行至离此处几公里的高明大桥坡顶,忽然一阵横乱,让我感受了飘移冷汗的滋味,又有种腾云害怕的感觉。在我前面,有一对情侣并排紧挨在一起看海景,那男的搭手女孩肩膀上,他表情夸张地说话逗她笑,肩膀上的手随着话说一挥一动,有意无意往下垂,女孩似也暗喜,不时弯腰跺脚,引来不少游客扭头,是“初”恋吗?

我慢踱环桥,底下小小纹浪层层波动迎来。水面的浮莲一摇一摇的向我点头,它们不算多,一堆一堆分散在辽阔的海面上。潮水淹没了公园,自然成了鱼儿的乐园。它们一阵一阵在稀疏的浮莲下面游S舞,又快速的甩尾下沉,十秒钟后又重新冒头,也有些长长的小白条,它们最喜欢在水面上快速的翻跟斗,往往我们只能看到一小片白光突然闪现又了无踪影,它们不断的在一片水域重复着同样的表演。旁边的待业青年突然指着前面说你看你看有一群鲩鱼,另一位说,你怎么知道是鲩鱼,我看像大头鱼,黑黑的,头大。旁边老人看了看他们,走了。

有鱼,就少不了渔人,没有水浮莲的地方就成了他们放网的去处。我看见一叶小舟,我们家乡话叫猪兜船,一对精廋的老年夫妇在上面,老汉轻摇船撸,老太安静地放网,生怕惊动水下鱼群。有时候也会出现没有拣干净的小枝丫把网粘乱了,老太麻利地把枝丫折断抽出继续放网。默契,或许就是他们碰撞一生磨成的样子。看新闻他们或许是这里最后的职业渔人了,年轻人都已上岸,他们不屑风吹日晒亲近自然的好处。较远一点,有个人冒出个头往回走,水到脖子处,估计他走起来也不费劲,底下公园的小径应该没有什么淤泥。不一会他就到桥下,他好像拽着什么东西。好容易出了水面走上桥底台阶,拎了一副网,足足一网鱼。桥上的人都发出一声羡慕,还流口水。这位中年人上水后并不急于收拾鱼获。而是蹲下泼水把身上的杂草枯枝屑冲掉。白白的皮肤,让我想起了猪,凸圆的肚腩里像装了个小孩,24周。他和刚才的两位老人应该不同,他没有打鱼人的筋腱,也没有打鱼人的工具,他只是兼职,捞一网就走那种。他冲洗完毕提起网鱼就上来了,刚好我也要走了。我一直跟在他后面,一路招来不少叹鱼声。说起西江河鲜,让我想起了在肇庆的时光。香港公司工作紧张但有效率,福利也较齐,公司经常组织员工一起聚餐,老总喜欢领我们去望江楼酒家,这是一家建在西江边的小酒家,其实这小渔村居家都是酒馆,面貌简朴,各具特色,只是这家菜品更符合我们。去酒家是不能徒步的,太远了,从公司出发,沿着江湾大道一直走,右边坝墙下高要小小县城尽收眼底,走过江湾桥往左拐,就到了一个叫江村的地方。前走约莫一公里即是。来了,都要点上几大盘西江河鲜,菜谱不定,酒家当天捞到什么就点什么,一切都还要看西江的面子。老板麻利,是老江湖,很快端上来一盘。这次是河虾,盘里蒸汽升腾,橙红绷硬,大如拇指小如虾毛。新同事一脸疑惑,酒楼老板讲这样子的才是纯正的西江虾,而养殖的虾都是统一规格上市,吃饲料而且个大,最主要的还是肉质,老板说,食客吃过总还来。大家一致觉得应趁热,便纷纷动起手来,刚上盘的河虾蘸上特配酱料,虾肉果真脆嫩爽甜味觉无穷。当然,如果你认为只是西江一隅的河鲜还不足以感动你,还有更朴素的食物深沉你的味蕾,老板端上他们特有的疍家糕,一咸一甜,每每上来,顷刻光盘,如果你不知道疍家糕,你会大快朵颐高声叫好;如果你知道疍家糕,你便百感交集泪如雨下;两种味道,他们将现在的日子打磨软糯甜蜜;两种历史,粉质粗糙浸有咸咸泪水。沙田民歌唱:沙田疍家水流柴,赤脚唔准行上街,苦水咸潮浮烂艇,茫茫大海葬尸骸。他们世代乱蓬飘野沧浪中,时来盛世,终于结束居无定所的岁月,除却做官的诗人,谁还想再“江海寄余生”?酒楼老板说,他们在分的地上几经积累才有了江村这般模样。时至今日,每每在西江散步,便会沿着目光溯水而上,找到肇庆高要一个靠江而居的村庄,因为那有我沉入旧事的一段时光,又因为,再往回走,就到了我拍牛屁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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