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花开

       缘分往往不期而遇，谁也无法掌控。茫茫人海两个人邂逅相遇常常在转瞬之间，我和惠子就是如此。

1

依稀记得那个黄昏，细雨纷纷。

放眼望去，整个校园仿佛笼罩着一层濛濛白纱，妙曼而淡雅。

校园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整齐地挺立着，微风掠过，几片树叶旖旎飘落，清新空气弥漫着久违的花香。

天色渐晚，报道的新生越来越少。忙碌了一天的我们，正准备离开。

我刚走出礼堂门口，突然一位女生拖着行李，打着一把红色雨伞伫立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请问新生报道处在哪里？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物品，落落大方地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负责接新生，可以帮助你办理入学手续。

她猛地一怔，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迟疑地说，看来我找对人了。

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淡淡地说完，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位迟到的女生。

她身材颀长，袅袅婷婷，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随风飘逸，精致且漂亮，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如水。

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她的脸颊突然变得绯红，嗔怒着对我说。

我木然地站着，看得有点入神，竟忘记自己的窘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猛地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回答。

既然这样……，她狡黠地一笑，径直走到行李面前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话音刚落，她顿时变得趾高气昂，不仅把沉重的皮箱交到我手上，还把一个偌大的背包跨到我肩上。

她却独自打着雨伞悠闲地欣赏着校园靓丽秀美的夜景。

我顿时讶然。

我们毕竟只是刚刚认识，彼此一点也不熟，她却毫不矜持，让我感到很意外。

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无奈地充当她的苦力。

我背着行李，把她送到女生宿舍，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我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帮她办理完入住手续。

等我回到宿舍，已是万家灯火，整个人疲惫不堪，饥肠辘辘。

　　时光如流水，过往的人和事被会被时光无情地冲淡，然而有时候也会措不及防地给你平淡的生活带来涟漪。

2

一个百无聊赖的傍晚，我爬在宿舍的阳台上望着校园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心中氤氲着一丝莫名的惆怅和落寞。

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宿舍的电话响了。

喂，哪位呀，我拿起话筒麻木地问道。

请……请问，你们宿舍有位戴蓝色边框眼镜的男生吗？文质彬彬很有安全感的那种……，听筒内一个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笃地一惊，宿舍现居六人，就我一人佩戴眼镜，而且还是蓝色边框的那种，莫……莫非是我？

你是？我好像不认识你，我支支吾吾地问。

是你吗？我是惠子呀，前天……得到你帮助的那位，话筒里声音突然变得清脆悦耳，让我触电一般打了一个冷战。

难道那天接的女生叫惠子？我满腹疑问。

我在楼下等你，你赶快下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嘭地挂了。

然而，“文质彬彬很有安全感”的话语，在我耳畔飞来绕去，有点嘲弄，却暖人心扉。

难道她有事需要我帮忙？不会又要让我做她的苦力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忐忑地走到宿舍楼前， 惠子站在在一株丁香树下向我招手，尽管人来人往，她独特的气质还是紧紧地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我径直走过去，发现丁香树上的花瓣散落一地，只留下几片随风飘摇的树叶，清香淡雅的花香却弥漫了整个校园。

走到惠子面前，我再次欣赏到她的美，皮肤白皙透红，眸子秋水般澄清明亮，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鼻子精巧玲珑，挺拔秀立，嘴唇如玫瑰花般娇艳欲滴，让人有种亲吻的冲动。披肩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青春四溢，活力无限，不由地让我紧张起来。

色眯眯的样子，没见过漂亮女生吗，惠子娇嗔说。

没…没……，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我搪塞道。

怎么了，不会是那天累的吧？惠子走到我面前，关切地问。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我这么强壮，还会累着，别开玩笑了，我有点勉为其难。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要不请你吃饭吧？惠子诚恳地问。

这个……其实，那天我也没帮什么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我半推半就地回答。

不去算了，惠子悻悻地说完，突然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所措。

我摇摇头无奈地吁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惠子却突然跑到我身旁，挽起我的胳膊，颐指气使地说，你惹我生气了，今天必须哄我开心……

我顿时无语。远远望去，沉沉暮霭下的夕阳已染红了天际。

　　我始终感觉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彼此只能翘首相望，终不能走到一起，未了的情素只有深藏在心底。

3

吃过晚饭，我们漫步在校园的甬道上，月光与星子，凉爽的风和唧鸣的秋虫，处处弥漫着一种蹉跎的凄美。

我们肩并肩走了很久，始终缄默不言，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走到甬道的尽头，是一条宽敞的马路，我们刚走到马路中间。突然，一辆单车朝惠子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了，我不假思索，伸手把惠子搂着怀里，单车和惠子擦肩而过。

不知为何，以后的日子总是阴雨绵绵，弥漫着小雨伴着淡淡的秋风，这也许就是秋风秋雨秋煞人的意境。

我经常会透过宿舍的玻璃窗，遥望远处一片绿茸茸的草坪。天气虽过深秋，却依旧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草坪的中间是一个花坛，我依稀记得和惠子相识的那个晚上，怪异地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怒放的鲜花，具体是什么花，叫什么名字，模糊得让我一头雾水。只是莫名地盛开着，花香招蜂引蝶般弥漫了整个花坛。后来，朦胧地意识中记得一位女孩把我摘下，而就在摘下的瞬间，花蕊中留下一颗眼泪。

直到今天，心里还一直嘀咕着，秋天不一定整日下雨的，莫非是因为花蕊留下的泪水，摘花的女孩莫非是惠子，不无逻辑的逻辑。

这场雨持续了三天，雨水把宿舍的窗玻璃打湿成一片一片水花，透过玻璃窗望去，草坪和花坛变得支离破碎。

舍友看我怔怔站在窗前发呆，总会扯出惠子的话题。尽管我表现得气势汹汹，听完他们对惠子不俗评价，心里美滋滋得，有一种幸福的欣慰。

入冬后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时常会接到惠子的电话，也会相约出去走走，空闲时看看电影，一起吃些小便当，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

惠子有时会像刚认识那样趾高气扬，有时也会温柔顺从得像只小绵羊。她是人见人爱的女孩，而自己终究不是柳下惠，达不到心静如水的境界，然而，我始终感觉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彼此只能翘首相望，终不能走到一起，未了的情素只有深藏在心底。

我却有种向往的冲动，希望自己是一片轻舞飞扬的雪花，在屈指可数的生命里尽情地追逐自己的幸福。

4

时光飞逝，毕业答辩迫在眉睫，大家忙得不可开交，我也为工作和考研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我和惠子在一所学校，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闲暇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惠子甜美的笑容以及趾高气扬的样子，随后伴着一身的疲惫进入梦乡。

惠子生日那晚，天空突然下起雪来。我是非常喜欢雪的，就象喜欢惠子一样。

我带着选了很久的礼物离开宿舍时，大家建议我带些纸巾，以免我触景生情，伤心流泪时使用，我表现得不屑一顾，然而心中的痛楚只有自己明了。

走在去往惠子生日宴会的路上，漫天飞雪纷纷扬扬，片片雪花晶莹剔透，纯真洁白，跳跃追逐欢畅着，像无数个步履匆匆的小生命，刹那之间走过精彩和短暂的生命。

我却有种向往的冲动，希望自己是一片轻舞飞扬的雪花，在屈指可数的生命里尽情地追逐自己的幸福。

走到酒店门口，我手里捧着礼物，却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一个人茕茕孑立站着，任由冰冷的风雪无情地吹打，思忖良久，我拨通了惠子的电话。电话拨通却无人接听，最后，我只好把礼物交给酒店经理，让她转交给惠子。然后，匆匆离开。

我推开酒店的旋转门，刚走到门前，突然被身后跑过来的惠子紧紧抱住，许久，我才缓缓转过身。惠子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花，我掏出留给自己的纸巾，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花，而这滴泪，在粲然间有种久违的感觉。

惠子手里捧着我送她的礼物，喃喃地说 ：“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因为有个人曾经给了我安全温暖的守候。”

我迟疑片刻，木然地望着她，缄默不语。我明白自己已没有资格和权利去接受和承担一份责任，尽管自己有一双结实宽广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一个简单的礼物而已。”我吞吞吐吐地说完，内心泛起一阵阵酸楚。

　　喜欢一个人也许在转瞬之间，放下一个人却用一生的情感。

5

第二天，雪霁初晴，天地之间已是白雪皑皑苍茫一片，空气变得冷冽干冷，大雪把窗前那片草坪和花坛遮盖得严严实实，已经无法知晓曾经花开的确切位置。

下午，我坐是开往北方的列车，望着车厢里冷冷清清盯着车顶倦缩着的旅客，想着一个人无法适应北方更加寒冷的天气，黯然神伤。上午，与同学们分离时的情景不时在脑海浮现，大家在寒风中相拥而泣，伤感地像生死离别，何时再相见？谁也无法确定。

我不辞而别，没有告诉惠子，心中隐隐作痛。我轻轻地打开行李箱拿出惠子昨晚送我的礼物。

精致的包装盒里放着惠子的照片和一封信。她独自站在夕阳下，身后是橘红色的天际和一片枯黄的树林，楚楚动人，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凄美。

我轻轻拆开惠子的信，几行秀美的字迹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见信如故：

知道后天你要走，也猜到你会不辞而别……，其实，我的生日还有一百零一天……。

我无法忘记那晚，你义无返顾揽我入怀的情景？那个美好的瞬间让我真正体会到一种安全感……

也许，我在你生命里微不足道，在纯真的年代，你陪我走过了一段最难忘的日子……

什么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的情愫？什么是剪不断，理还乱？

……

一路走好，希望我们会在一个秋天的雨后再相见，我依旧打着红色的雨伞……

晓一，一路走好……

……

还没读完，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无法确定以后会不会和惠子再见，五年、十年、二十年，我们会越走越远，曾经那段一起走过的岁月随着时光慢慢流逝，镌刻在脑海成为一段温暖的记忆，根深蒂固，无法忘却。

　　喜欢一个人也许在转瞬之间，放下一个人却用一生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