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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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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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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尖,尝鲜儿

          粉墨是梦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苜蓿早在过完春节,雨水还没到 就有人上地去找了。那时苜蓿刚萌生,还趴在地上,因为采的不多,所以不必提竹篮,累赘!孩子们欢呼雀跃,跑进苜蓿地,伸出一只脚摩挲着,发现一簇虔诚的跪在它旁边,用手抛去枯草,小心的掐着,掐完一茏,捧在手心,翻来覆去倒着,用嘴细细的吹去浮土,捡拾掉枯枝腐叶,小心的装在衣兜里,用手压一压,这一捧苜蓿在他们小心里十分的珍贵,生怕丢了。这一小碗苜蓿足够四五一家人清下一顿饭。葱绿葱绿的菜,细长筋道的手擀面,配以鲜红油汪浇汤,农人喋上一碗,足以抵消一日的辛劳。

在三月里,干涸的日子也会朗润起来。“春花”开了,春菜生了,犄角旮旯里都冒着春气。草都在无量的努力,专心的生长。小河边,树下,沟渠,田头,每一株浓绿淡墨,满是奋力坚持。孩子们最爱提上一只蔑青小篮子往垄头坡上跑,带一把小剪刀,,三五结伴,坐在绿茸茸的草场上,细心地从野草中间剪荠菜、马兰豆、黄花麦果,或者是到山上去摘松花,他们觉得每一棵都是菜又觉得都是草,不知哪一株有毒无毒,只好专一找知道的野菜。他们一边劳动,一边唱着顽皮的歌子消遣:

油菜开花黄似金,

萝卜开花白如银,

草紫开花满天星,

芝麻开花九莲灯,

有一种野菜我们称呼为鸡娃菜。初萌的嫩芽四五枝一簇,长在小溪边肥的流油黑土坪里。舒朗的阳光下,凉爽的水汽里,一颗颗绿色小鸡脑壳蜷着拱出地皮,顶上还带着盈盈水汽,约两三寸高,把鸡头掐下,放进布袋,有一种淡淡的中药熏香。此时是最好尝春时机,属于春季尝鲜类的少有食材。等它舒展开,长成大片的羽毛叶子,就老柴了。带回家,洗净,焯水,过凉,加盐、醋,锅内烧少许清油,放入花椒、蒜片炝出香味,泼入菜上,拌匀。一家人围坐一起,就着一碗玉米粥,家里老人再小酌一两杯自家泡的搁放三五年的桑椹酒,日子不苦不干,这是人们在吃了很久冬藏的蔬菜之后,第一口时令菜,那个新样那个鮮美那个自然味,真个是人间有味至清欢哪。

自己种食尚且不容易,收获自然的馈赠就何其难,找鸡娃菜也要努力,顺着山溪向大山深处七拐八扭走出七八公里,在河坡地上发现一片绿地,希望那一簇簇茂盛的植物就是我的菜,就像割韭菜,一茬一把,不多会儿就能装满筐,可是走近却是野草。希望失望,如此反复。我想起了农人找菌子的情景,天空星散,他们带上馒头和水背着背篓出门转山,爬过几个山梁,到高山草甸低着头拨开草丛,细细的寻找,发现一朵,欢喜的拔下,再用黑土埋了。多数是失望的,晚归带回极少一点山珍。尽管这样回家路上的心情极是轻松,因为我今日努力工作,为家人送上少有的美餐。而我今日努力寻找干活 ,也体验到劳动的酸酸甜甜。

最不容易得的就是刺苞,它是倒勾牛刺生出的嫩芽,发在刺架顶端,要想尝鲜,必须有勇敢精神,须得钻到刺架下面或站在邻树的枝上,把手臂伸长,才得一小把。你靠近它,刺枝便张牙舞爪的扯你发钩你衣服割你手划你脸,好不容易钻出来整理自己,双手背有殷红的血珠,脸颊又热又痛,或许也有血珠,自己是看不见的。找一块空地,坐在地上,把指尖的小刺拔出,揩去额头的薄薄汗水,起身继续去寻找,看见薇薇青山,在苦中就有了向上飞扬的心。

春花也能吃。村里大一点的男孩子,扛着一根长竹竿,一头帮着一把小镰刀走在前,身后根着四五个小女孩,这是去打槐花。哥哥把槐枝割下来,妹妹们把槐花捋下来一把扔进篮子,一把扔进嘴里。这些槐花拿回家是要被做成槐花饭槐花饼了。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春江水暖,鲜鱼鲜虾正在当令。 学生的生活要比老师的生活有趣的多,大抵是四月的一天,振宇送我一包没剥皮的新笋,我不知如何收拾,他却和我没有距离的对坐,一双做了很多农活的茧子手灵快的剥皮,三两下一个两指粗黄绿乳白嫩生的竹笋就跳出来。他对我说:“竹笋最好吃的便是竹笋炒肉丝,。无论是煎炒还是熬汤,都鲜嫩清香。我妈总是把它和腊肉炒在一起,再放一些青蒜苗,干辣椒,把竹笋在水中焯一下,捞出来后用凉水冲一下,然后再和腊肉混炒。香的很!我妈每周都给我做竹笋炒肉”说的我也流口水了。

我问:“你每周回家都干什么?”他抬起头思考:“这段时间么,挖竹笋,捋槐花,还有钓鱼?”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画面:下学后,振宇便匆忙赶回靠山的家,扔下书包,提荷锄上山刨竹笋。竹根四周,钻出一个个一尺多高黑绿新红的竹笋,笋外面有一层毛茸茸的细毛,比较扎手。他先轻轻地刨开一边的土,然后用力一挖,笋就出来了,而且都是齐根断,真是干净利落。,一只黑狗在竹林里追野兔,林子里沙沙响,还有细细的鸟声,挖完这一块,朝狗吠声跑去继续挖。

“晚上我和我爸去钓鱼,我们坐在小河边,把钓绳垂在河里,他坐在一边喝啤酒。”

“能看见不?”

“能,有月亮,亮的很。刚开始我还吹着柳哨等鱼咬钩,竿动了,我爸就赶紧起竿,我跑上去收线取下鱼,放在桶里,鱼在桶里活蹦乱跳,快速的游来游去,尾巴就像有人给它拧了发条,溅我一脸水花。

“这么有趣呀”

“是的。前半夜鱼上钩慢,左等右等上钩,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半夜把我冻醒了,我一看半桶鱼,一尺长的好几条呢!”

“怎么吃?这么多鱼。”

“炸着吃,熬汤喝。鮮的很!哦,差点忘了,我还带了几条,让你尝尝鮮。”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包油炸鱼。果真每条都是一拃多长,肥胖,清香,细致。

收过油菜子,小麦开割也就不远,那时候自己种的菜开始上桌,就不用掐尖尝鲜了。

这些事的记忆 在昨日越来越长得路上是那么深刻,一季春来,想起过往,令我对生命的流逝有了更深的怅惘。一年又是一年,一年又不是一年,都是回不去的年华啊!幸好的是,不论年华去也、不论分合聚散、幸好每一年的春天总是在的。

2019、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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