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里思慈父

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快到了，当我在报纸、在微信上看到“父亲”这两个字，听到别人眉飞色舞谈论着给父亲买什么礼物时，我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因为我的父亲，已于六年前长眠于地下……

下面我把父亲去世前的那几天的经历详细记录下来，献给那慈祥、坚强、乐观，并以平常心态看待生死的我最敬爱的老父亲！也算是给他老人家的节日礼物吧！

2017年元旦过后，患有多年心脏病的父亲有点儿感冒，打喷嚏，但没在意。4日，父亲感到呼吸越来越费劲儿，给侄儿打电话没联系上。直到2017年1月6日晚，父亲才给我爱人打电话，想让他第二天带着自己去看病。父亲是个非常深沉的人，不喜欢麻烦人，他考虑到我们工作日都很忙，就没给我们打电话，以致延误了病情。要是提早几天带父亲去看病，父亲就不会离开我们，好后悔啊！

1月7日早上，我们两口子和妹妹陪着父亲去医院，父亲自己收拾好住院带的东西，本打算和往常一样在医院住个十天八天的就出院。让父亲和我们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父亲去四楼住院部是走着上去的，虽然有点儿累，但精神不错，还和熟人打着招呼。因父亲2016年5月和11月住过两次院，各种拍片、检查结果都有，所以这次医生并没有先让父亲做全面检查，而仅仅是查看了以前的病例。等验血结果出来后，医生对我和妹妹说，父亲心衰很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并下了病危通知书。然后医生按照心衰治疗，多种药液同时输，各种监控设备仪器一起上，父亲上身布满了管子。中午的时候，我发现父亲情绪很不好，呼吸急促，烦躁不安。我有些疑惑，就对妹妹说，“咱爸来时是自己走着上来的，和医生说话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用错药了？”下午3点，二姑来看父亲，一看父亲这情形，马上和医生商量，要求请市里的专家来抚宁会诊。偏偏天公不作美，父亲住院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因为天气不好，雪路不好走，刚开始专家不愿意过来，我们好说歹说，钱不是问题，救命要紧。这时专家才答应过来，但需要时间。看到父亲痛苦的表情，我们心急如焚。

等待专家的那段时间是非常难熬的。到了晚上7点左右，终于等来了市人民医院的专家。专家先查看了病历，然后又问了我们家属一些问题。专家分析，父亲是有心衰症状，但心衰不是这次发病的主要原因，而是因为感冒。老人年纪大了，感冒引起了肺部重度感染。建议给父亲做个胸部CT，可是按父亲目前的情形，从住院部四楼去一楼CT室检查非常危险，期间极有可能猝死。专家征求我们家属的意见，如果不做检查，死亡可能性非常大，检查对症还有10%的希望。听到这话，我和妹妹简直要崩溃了！还好，有叔叔姑姑在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即使冒险也要试一下。为了争取时间，医生让我和姑姑分别在两个电梯口等着，不让其他人出入。父亲检查的路程和时间并不算长，但对我们来说，好像每一分钟都很漫长。当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检查过程有惊无险，父亲躲过了一劫，我们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人也如虚脱一般。检查结果出来后，和专家分析的一样。于是抚宁的医生按专家的建议及时调整了治疗方案。晚上11点左右，父亲平静了下来，血压、血氧值恢复了正常。

8日早上，父亲似乎有了胃口，吃了半碗小米粥。父亲对我说：“我必须吃饭，得保存体力！”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我们和父亲都认为病情得到了控制，有了转机。没想到10日，医生告诉我们说，父亲的心衰和肺部感染是控制住了，生命体征也很平稳，但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内脏器官多功能衰竭，尤其是对肝功能损伤最大。一边输血，一边凝血，互相排斥，最终父亲极有可能死于大出血。叔叔姑姑把父亲病重住院的事告诉了亲朋，看父亲的人越来越多。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啊！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病情不好。我们也想过转院，可是转院途中也是非常危险的。父亲也坚决不同意转院。我知道父亲考虑的是钱，因为去市里重症监护室每天需近2万元的治疗费用，而且最终结果也极有可能是人财两空。即使到了这时候，父亲考虑的还是为我们儿女省点钱。

11日11点，父亲头脑异常清晰，对我和妹妹交代了后事。父亲平静地对我和妹妹说：“这些天你们没黑没白地照顾我，耽误工作不说，也快把你们拖垮了。人啊，都得走这一步，这是早晚的事，别伤心！咱这个家庭特殊，你妈去世前没退休金，又患有多年脑血栓，你哥嫂又有残疾，没收入，补贴他们较多，爸也没给你们留下多少钱。爸死后的抚恤金，还有一套改造房你们哥仨分，算是爸给你们的补偿。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哥，你们以后要多照顾他！”我和妹妹流着泪点点头。我说：“爸，您别说了，保存体力，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父亲摇摇头，接着说：“我的后事一定要简办，别给你们添麻烦。还有，你妈去世的时候，办得很从容，这次你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提早和刘家花圈店联系，别手忙脚乱的。我死后，要跟我原来的单位公安局政治处说一声。别伤心，人都有这么一回。”说完，父亲就闭上了眼睛。

12日凌晨4点，妹妹去父亲身边看液输完了没有，父亲还幽默地说：“爸还没死，没那么快。”7点，父亲一觉醒来后对我说：“这口气怎么这么难咽！”因为看淡了生死，父亲对死亡并不恐惧。再加上父亲已经对我们交代了后事，平静了许多，12日白天和13日感觉还不错，又想吃点饭了。

14日上午9点，验血结果出来，白细胞值急剧下降，医生找我们商量，要不要输血小板？血小板价格昂贵，但现在没货，要两天后到货，也许老爷子等不到了。我和爱人果断地说：“要！不管多少钱，不管用上用不上！”11点，父亲的鼻孔开始出血，我们先是按医护人员说的用棉签擦拭，但用了好多棉签都没管用，后来医护人员把一侧鼻孔堵住了才止住了血，但父亲只能用嘴吸氧了。晚上19点，血小板提前到了，因为价格昂贵，护士亲自看着把它输完。

15日的检查结果仍是不容乐观。父亲越来越烦躁，表情越来越痛苦。此时父亲说话已经有些费劲了，声音沙哑地对我说：“治不好，不给它（指医院）一分钱！”，我想父亲说这话也是被病痛折磨的。15日中午，叔叔让我们把实情告诉父亲，说父亲是明事理的人，临终前应该让他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妹妹哭着对父亲说：“爸，你得的不是癌症（以前父亲总怀疑自己是癌症），是感冒引起的肺部重症感染，后引发内脏器官衰竭。上次住院已有心衰症状，但咱没引起足够重视。医生已经尽力了，我们也尽力了，给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药。”父亲听了妹妹的话，点了点头。妹妹接着说：“爸，咱不在这儿遭罪了，咱回家！”父亲又点了点头。下午3点回家后，父亲不再输液了，导尿管也撤了，也许是家里环境安静，父亲睡得很踏实。晚上12点左右，父亲硬挺着坐起来，用手比划着想写字，此时父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心里是明白的。我赶忙找来纸笔，递给父亲。父亲执笔的手哆嗦着写下了几个字：“家、爸妈、放心、安心”，这是对我侄儿的嘱托。意思是说让我侄儿对残疾父母照顾好些，父亲也就安心了。侄儿哭着答应着：“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对我爸妈好的。”写下几个字后，父亲累了，于是躺下睡了。

16日下午，父亲疼得烦躁不安，多少天不进食反而有力气翻身，弓着身子，屁股撅得很高，即使这样，父亲也没喊过一句疼！多么坚强的父亲啊！看得我好心疼。二姑也是心疼自己的大哥，脾气急躁地对我们说：“快给你爸打针安定，让他少遭点罪！再给他输点营养液，不能干看着他等死啊！”爱人随即去门诊部开了药，又找来在医院工作的熟人给父亲输液，结果扎了五针都不行，实在没办法了。

17日早上4点半，父亲气息比以前越来越微弱，我叫了声“爸！”，父亲此时还睁开眼看看我。一会儿，侄儿也叫声“爷”，父亲又把眼睛睁开了，有些留恋，有些不舍。这时三姑进来了，她说：“你爸快不行了，快穿衣服！”我说：“不会这么快吧，没看见我爸大口出气啊！”“别人去世前都有一段昏迷，我爸心里始终是明白的！”三姑说：“听我的吧，农村人有讲究，咽气前必须穿好衣服。”爱人说：“别着急，我给花圈店刘哥打电话，请他帮着穿。我妈就是他帮着穿的衣服，人家是干这个的，有经验。”一会儿，刘哥就到了，果然有窍门，没怎么折腾父亲，就穿好了衣服。不多时，父亲就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陪伴母亲去了。

多么坚强的父亲啊！多么为子女着想的父亲啊！父亲啊，我想您！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