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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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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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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太

大舅太,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称谓,反正我们一直都是称呼大舅太。大舅太是父亲的大舅母,宋家寨骆氏之女,嫁王家寨萧府为媳,是我们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亲戚中的最要好的亲戚,她贤淑、善良、慈爱、卫生、弄得一手好菜,善待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一样的晚辈。

大舅太身材略偏高大,黑瘦健康,在我们的眼里,她个头比一般的家庭妇女要壮实许多。头上常常缠着一张黑色的丝帕,这是那年代我们家乡妇女的典型装束,她也不例外。一张刻满皱纹的四方脸,额上镶嵌几道很深的沟壑,这是岁月雕琢的痕迹,淡淡黝黑的面庞染就非常健康的那种微黑,她的面前长期系上一张从下巴一直到膝盖的深蓝色围腰,有时候把围腰卷起别再栓围腰的腰带上,这样整个人似乎要利索精神得灵活多。在我的印象中,大舅太一直都是这样厚道朴实,都是这一身朴素的打扮,从没见过她花里胡哨搽脂抹粉,搞得像那些要吃人的妖怪似的。

大舅太挺爱干净,房前屋后从没见过她乱丢乱放,总是收拾得弄得整齐清爽,哪怕是一些杂草干柴,或者是锄头钉耙之类她都有条不紊地摆放得规规矩矩,屋后的石砌土坎有一棵杂草她都弯腰拔得寸草不生,看上去就是一道靓丽又别致的风景。家里更不消说,锅碗瓢盆没有哪一样不是亲力亲为弄得规规矩矩井然有序,就连椅子不坐的时候都是码放好的,她就像像时钟一样忙碌,没有一分钟闲着,不像有的人家,进屋都下不了脚,杂乱不堪没有个头绪。空闲的时候,大舅太还会再房前屋后栽种些花草,花开的时候,整个院子别有一番景致,来家的客人都赞叹不已。大舅太从来都是这样,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生活习惯,总让我疑惑,也让我感受到她一生素雅的形象。

大舅太家离我家不远,步行也就不到两公里路,如果走捷径的话,就一公里多一点吧!正因为如此,我们一家就常成大舅太的座上宾。只要我们来到,大舅太就热情地端茶倒水,把我们当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招待,“快吃瓜子,给孩子敲核桃”,她弓着身子放下果盘,我们一家也从不推辞,不多一会儿就把大舅太端出来的葵花花生之类的果品收拾得干干净净,留下满屋子的葵花花生的残核,好像一个充满胜利喜悦的战场,而她总是笑眯眯地不断同大家唠嗑。碰巧的时候她还悄悄把我拉进小房间塞给我几块米花糖,然后伸出一个指头示意不要告诉小表弟小表妹们,免得他们无尽的纠缠,我微笑着点头允诺,摸摸口袋里总有一种那个年代难得的幸福。大舅太依旧笑容满面地同我们一边拉家常,一边满脸堆笑麻利地洗菜做饭,一会儿生火,一会儿刷锅,一会儿又去隔壁房间翻箱倒柜,生怕我们跑了似的,一定要我们留下来吃晚饭。“吃了晚饭再走哦!谁走我要生气哦……”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善意警告,有好几回因为贪吃大舅太的手艺,都摸黑赶路回家。大舅太也留宿,印象中没有在大舅太家住过几晚,因为离家不远,几乎都是千恩万谢地道谢后,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回家的路,消失在畅快的夜色中。

记忆中,大舅太从来没有与寨邻之间红过脸,更没有同那些骄横跋扈恶妇吵过架,不知道是怕干不过她们,还是那些村妇不敢惹恼大舅太。有一回听几个村妇嘀咕,说我的大表叔不是这个大舅太亲生的,可在我的眼里,大表叔就是大舅太亲生的,因为她老人家从来没有虐待过大表叔,更没有歧视过大表叔半点,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对大表叔还要比对小表叔好一些,还要殷实得多,说什么都像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大表叔有点大病小疼,你看她比谁都担心,忙前忙后地帮着干这干那,心疼可怜的样子难以言表,不是亲生的哪有这样子的哦!,这不就是瞒天过海的谎言?后来我们长大懂事了,才知道真是那么一回事,因而更发自心里的对大舅太充满了无限的敬意。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艳丽的秋色唤醒学校的大门。我的三个表弟表妹要去草塘中学读书了,小表叔与叔婶一天忙的不亦乐乎,从早到晚屁股都没有挨一下凳子,大舅太顺理成章转换成陪读的角色。那时候,小表叔在学校旁边为她们祖孙租了两间房,供她们生活用。适逢我正在草塘中学读高中,就常常成了那里的常客,寻到了蹭吃蹭喝好去处,大舅太从不见外,问寒问暖无微不至,每次都是好菜好饭招待我,我也从不讲理,理所应当地享受起大舅太亲手做的美味,“快吃,多吃一点,这个好吃”她不断叮嘱,我每次都是茶足饭饱后幸福归校。那时候,我觉得大舅太做什么都好吃,可我最爱吃她亲手做的用米汤来烹饪的菜肴,那种可口,那种舒适,那种地道,那种久违的邂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这种美味一直驻留在心里,留在记忆深处,也留在时间的长河。

后来我长大成人,离开了家乡,就几乎没怎么见过我慈爱的大舅太,也没再尝过那道道菜肴。再后来,大舅太去世了,我们接到噩耗,匆匆奔丧,在悲痛之中也匆匆回赶上班。再后来,也就慢慢淡忘了,淡忘了孤独于山野土堆中的大舅太。今天妻子做了一道酷似大舅太亲手做的米汤烹饪的菜肴,又勾起了我对大舅太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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