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说自己家乡好,家乡的山是美的,家乡的水是甜的,家乡的人是勤劳聪慧的,更不要说家乡那可口的饭菜,色如翡翠的美味汤羹,那才是令人垂涎的人间美食。我们家乡就有这么一群厨艺高手,说他们是“大厨”,实际上远比不上酒店餐厅里那些带着高而洁白的厨师帽、穿着笔挺厨师服、穿梭在厅堂里的那些倩影,但我总觉得家乡那一群大厨,才是我心目中最心怡的骄傲。他们相貌普通,穿着朴实,言语亲和,对人热情,干事干脆利索,从不拈轻怕重拖泥带水,村子里无论哪一家红白喜事,都能见着他们忙前面后的身影和笑容可掬的面庞。
宋培叔是这群大厨的主心骨,他负责杀猪宰鸭,炒菜调味,是这帮厨子的掌勺师傅,也是村里名声显赫的厨子,人们都为他的厨艺交口称赞。他原名叫宋锡培,因为是我们的长辈,我这一辈的都叫他宋培叔,有时候与他同辈分的也跟着这样称呼,主要是出于对他的尊敬。他的厨艺应该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在长期的烟熏火燎中,他愈来愈成熟老练,越来越像个师傅,人们总是师傅前师傅后向他请示个不停,他忙碌在厨房里,稀里哗啦的的锅碗瓢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翻江倒海的油锅中美味翻腾,常常是满头大汗也舍不得把勺子交给别人闪亮登场,原因可能是怕主人家饭菜不好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福联叔算是难得的钟情跟班,大名叫宋锡新,也是我们这一辈的长辈,负责把食材分类,以及洗菜切丁,端盘上碗这些零七八碎的活儿。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没见他休息片刻,丢下这活又操起那活,算是一个手不离活,活不离手的好帮手,做事细心谨慎、干脆利落让人心生敬意。
大伯父傅仕愚也是这帮厨子当中的一员老将,主要是负责造型装盘,食材搭配,拌菜蒸菜等这类需要动些脑筋的人才。“这个要切薄点,它才入味”,“那个东西要切方块,看起来才搭配”,“三鲜汤里不能放酱油哦!”厨房里都是伯父叮嘱的话语,灶膛里升起的烟雾,油锅中蒸腾的油烟,汤锅中升腾出的水汽,把伯父的话淹没在美味佳肴中。
康二叔是一个厨子中不错的配角,小名宋福康,实际上他的大名叫宋锡佑,他做事总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他会讲许多让人忍俊不禁的笑话,常常在大家累的直不起腰来时,讲个笑话笑得大家前仰后合,忙碌的气氛瞬间缓解了许多许多。有时还把《刘三姐》也带进厨房,把厨房变成了他们的山歌演艺大厅,烟雾笼罩的厨房还真有桂林山水那美轮美奂的韵味,“山里有花山脚香诶......”的歌声伴着香喷喷的菜香,传出厨房萦绕在小村庄的上空。
厨子中还有一位就是我的远房姑父宋锡森,是我嬢嬢傅仕其的丈夫,他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洗菜劈柴,挑水翻肠,什么活都干,哪里只要缺人手,吆喝一声,他会毫不含糊应声而到,然后劈里啪啦开始劈柴,乒乒乓乓又去洗碗......
人家说,会打三班鼓,离不得六个人,光有这几个招人羡慕的厨子做菜还远远不够,还要吃饭啊!谁煮饭,只要主人招呼一声,梅嬢和蔡世碧嬢嬢会半夜摸黑赶到,刷锅洗米,准备蒸饭的甑子,在大木盆上架起龟背一样过滤用的大筲箕......保证菜一上桌准时开饭。说起梅嬢,其实就是我的傅仕梅嬢嬢,因为她那时还年轻漂亮,又是长辈,大家都叫她梅嬢,煮饭是她的拿手好戏,也是一门绝技。蔡仕碧嬢嬢更是煮饭的高手,只要是经她的手煮出的米饭,肯定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没有菜我也能吃三大碗不在话下。
还有一个重要角色要值得提一下的就是火夫了,顾名思义,这个“火夫”与那个“伙夫”不大一样,这个火夫是专门烧火的师傅,“油盐出好菜,棍棒出好人”这个道理没有他的全力支持行不通。他的名字叫周长明,也是我们这一辈的长辈,因为年纪偏大,我们都叫他周伯伯,他少言寡语,不苟言笑,做事诚实牢靠,两三天大酒大席办下来,他在炉灶前烤得像一块焦炭,也从不叫苦,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劳模样。有时候大家拿他开玩笑,他也是微笑而过,懒得和大家争风吃醋,挣个你强我弱。
除了这些手艺不错的不是一般的一般人,每逢村子里热闹欢腾的日子,其他的邻居都会主动来帮忙,她们帮着料理一切劳动,有帮忙借碗借被子的,有帮忙挑水砍柴的,有到地里拔菜的,还有摆桌子收碗扫地的,她们都不辞辛劳,勇挑重担,为主人分忧,为邻居担当。
从我记事时起,村子里那一群厨子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也常常受到他们的感染,溜进厨房跟他们学了一招半式。他们毫不保留地手把手教我切猪肉,横切牛肉竖切猪就是不可告人的窍门;他们教我切菜,四个指头要卷曲起来,这样不至于切到手指,而且速度也可以快好几倍;他们教我炒菜要大火爆炒,三几下就要出锅,不然会炒焦炒糊,失去菜肴本来的那种酥脆与清香;他们还教我装盘,教我做汤菜......每一样都有秘密,每一项都有诀窍。
在老一辈家乡厨子的言传身教下,我学会了许多三脚猫功夫,家里来了客人,我会亲自敲锅上灶;寒酸的单位要聚个餐,我又该提刀动斧,御驾亲征;中意我手艺的同事要结婚,我不得不操起家伙大显身手,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这些别人眼里的技能在我的人生当中派上很大的用场,也让教育的同行们对我刮目相看赞口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