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

说起回家路，人人都会心潮腾涌，因为那条路上有说不完的故事和道不完的情结。我也不例外，对回家的路始终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其中曾经饱尝过的酸甜苦辣时时像播放电影一样，一幕幕从眼前掠过，赋予我纷繁的思考和无限的遐想。

我老家在瓮安县猴场镇下司社区一个叫做灯葱湾的小山村。这里青山环抱，翠色欲流，众鸟高飞；没有高山大川，没有草甸平原；起伏的山峦如滔似浪，温文尔雅。蓝天白云是这里的常客，和煦清风在这里的缠绵，野雀在这里窃窃私语......我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更爱这里到镇上，再到县城链接的纽带——回家路。

小时候，这里唯一一条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延伸到镇里，要赶集或者去镇上办点事都必须躬身迈开双腿，并且大一箩筐小一背篓物品，不是扛在肩上就是驮在背上，常常肩负重任，可谓任重而道远。天晴一身臭汗步履维艰，下雨弄得像个叫花子似的，除了狼狈还是狼狈。从来没有风风光光背着双手在镇上无所事事闲逛，让街上人对我们另眼相看一次。在他们的老眼光里，我们乡下人可能不是脏都是邋遢，不是寒酸就是穷困，并且不会有片刻悠闲。

记得八八年盛夏，我们家添置了期盼已久的自行车，那时候拥有这家伙在村里算是风光透顶，无论大事小事还是没事，都想找个机会骑上心爱的自行车去镇上溜达一圈。可进出村子没有公路啊，不能天马行空，更不能玩水上漂啊！怎么办呢？于是我们说干就干，马上扛上锄头铁锹，把进入村子里的放水沟坎胡乱清理一下，这就成了进出村子里的第一条简易公路的雏形，路上从此多了我们不知疲倦迎风飞驰的身影。不过每逢下雨，就不是人骑车了，而是车骑人，泥泞的稀泥巴路走路都两腿裹泥，溜滑溜滑困难重重，望着车轮与护板之间搅满了黏稠的稀泥，想掏干净的话不消说，也是无底的消坑，谈何容易。这时候只有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扛在肩上，一溜一滑地继续前行，忍受着自行车雪上加霜的欺负。每当尴尬得要命的时候，甚至还有个别擦肩而过的老乡不怀好意奚落几句：“怎么不骑了呢？不是跑得很快嘛？我看还不如我走的快......”听着带酸味的话语，只得一脸苦笑望车兴叹，埋头追逐在老乡的屁股后头暗受窝囊气。

后来老乡们竭尽全力修通了进村的乡村公路，爱开玩笑的乡亲戏称为“水泥路”，意思是水和泥巴的路。路一修好，有的人家就添置了人力板车，每逢拉货上路，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此情此景，不但让我想起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还让我想起詹天佑设计的“人字形”线路上行驶的老式火车。那时候，如果有哪家需要请拖拉机拉煤运砖，必定叫上全村的壮劳力半路去接应，十来个人汗流浃背在车斗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死命推着，拖拉机啪啦啪啦嚎叫着，车头上还要站着一个机灵的壮汉，防止拖拉机在前进的路上不会悬崖勒马，个个表面灰头土脸，却雄赳赳气昂昂，总算历经千辛万苦把货物弄回家，不过大家还是笑容可掬地说，比天远地路去肩挑背驮划算。

慢慢滴大家逐步拥有了自己摩托车，不过这摩托车是靠皮带传动的——弯弯嘉陵。在骑行的过程中，路途远了，天气热了，皮带都会发烫变长，影响摩托车劳力，稍微有一点坡度，哪怕你把油门线都扭断了，摩托车总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龟速行驶，甚至只喝油不干活，一点都不会考虑骑车人的感受，真正让人感受到老牛拉破车的尴尬感觉。遇到寒冬腊月，浑身冻得僵硬，眉毛胡子上凝结满霜雪，弄得像个傻乎乎的白胡子大爷。记得有一回，我冒着风雪骑车到家后，死命把电热毯开到最高档睡了一个多小时，被窝里依旧像冰窟窿一样。不能忘怀的是妻子让我回老家给她带几件换洗衣服，等回到异乡的窝傻眼了，原来绑在后面货架上的衣服早已不翼而飞，不知哪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抖落了，害得妻子好久都没有衣服换洗。特别搞笑的一回，我与妻子骑车回老家，到镇里商店停车想买些小东西带回去看望家父。不巧回头一愣——傻了，后座上妻子只有两只眼睛在转动，全身的灰尘把她搞得像个刚出土的兵马俑似的，可她自己还浑然不知。我也如此，两个兵马俑拍拍身上的尘土，胡乱购些小东西又像彗星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灰尘尾巴消逝在街的尽头，你说这回家路你还能忘怀吗？

再后来乡亲们抽空把这条路又进行了修缮维护，我因为身在异乡不能亲自参加，只能出点少得可怜的资金。路，宽敞了，总算又好走了许多，我们生活也更上一层楼——换上了面包车，进出村子方便了，可是还是有新问题。遇到下雨天，还不得不将车辆放在大路边别人家的院子里，原因是路太滑不能把车开回家，出于安全也不敢冒然尝试，只有老孙常谈故伎重演——还是肩挑背驮，大包小袋又一回精疲力尽。这时候我们总会想，要是有一条真正的水泥路该有多好哦！全村十来户人家，几公里山路，谈何容易，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弟弟说：“不要做白日梦了，有这条路就不错了，要知足。”对，知足常乐，不亦说乎。我们一边吹着徐徐的山风，一边听着山鸟聒噪，气踹嘘嘘继续前行。

终于有一天，在村里任副主任的弟媳告诉乡亲们，要打水泥路了。我们兴奋得几乎好几个夜晚都没有睡着，心想：“有这等好事，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后来才知道，这是政府的“美丽乡村”项目，是为了解决老百姓出行的实际困难，是给我们村子送来的无价礼物，全村人都奔走相告，喜形于色。

修水泥路了，最高兴的要数走了一辈子“水泥路”的老父亲，天天跟着施工队义务施工不说，有时候还盛情邀请施工队的工人来家里满酒快肉招待。也不知道是效仿老父亲，还是善良好客的村民们自觉自愿，大家都像老父亲一样，把施工队的工人们都请进家里好生款待。在大家的辛勤劳作下，进村水泥路很快就贯通了，大家高兴得像叽叽喳喳喜鹊，逢人便盛情相邀：“来玩嘛，路通了的，好走得很！”我们也增加了回家的频率，有事无事总喜欢往家里跑，美其名曰是回家看望老父亲，实际上就是想走走回家的路，在这条路上寻找亲情的方向，寻找故乡与异乡的情缘，演绎“常回家看看”的情愫。

而今，从瓮安县城到老家，一条宽敞笔直景观大道直接家门口车水马龙的环西大道，道旁一年四季花团锦簇风景秀丽，道上川流不息。如果去县城，再也用不着先到镇上，经过新华穿越西坡林场，一路向南......而只需要出门右拐，二十来分钟就能心愿达成。过去看年看月才能去一趟县城的乡亲，现在家家户户添置了轿车，有的人家甚至还有两三辆，大家到县城就像前庭后院散步一样，一会儿才在老家见面的老乡，转眼又在县城惊喜相逢。

回家路的变迁，让我们永远不忘党恩，是党和人民让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越走越好，越走越越方便快捷，越走越越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