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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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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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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螺和饭粑团

提起陀螺与饭粑团,不免会想起长眠于黄土下的姨祖父和姨祖母。姨祖母是我奶奶的小妹,芳名萧怀安,我尊称她为姨太,她因前夫英年早逝,再婚嫁桃子冲张府,生育四男,其中一男与前夫所生,加上姨祖父张应华与前妻养育的一男,我们一共就有五个表叔,三个表叔比我们年纪偏大,两个表叔比我们年纪小。每个表叔都善待我们,可以说我们要什么,他们都能满足几个侄儿侄女的心愿,除非你要天上的星星。说是侄儿侄女,实际上我们比两个小表叔年龄都大,只因他们辈分高,是老辈子,处处都得谦让我们,不与我们计较,也不敢与我们计较,因为我们身后有姨祖母和姨祖父撑腰(姨祖父我们尊称为姨公),自然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小时候的玩具都是疼爱我们的大人给制作的,要耍弹弓,我们自己不会弄,父母亲也是外行。这时,我姨祖父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我们每人削一个,而且时间短速度快,不会拖沓或撩工。我那两个小表叔就只能干瞪眼,要么他们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弄一个歪瓜裂枣让我们笑掉大牙,要么就只有等我们玩腻了,弃之一旁,才有他们玩的份。

寒风呼啸,冬天来临,要暖和身体,滚铁环和打陀螺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姨祖父是个技艺娴熟的老木匠,身材高大魁梧,声音洪亮,穿着朴素,做事干脆利索,造铁环不行,但弄个陀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雕虫小技。我们家坐的凳子,煮饭的甑子,挑水的扁担,也至于水桶好几样家当,都是姨祖父的亲手杰作。他翻山越岭细心为我们挑选中意的木头,小心砍下扛回家来,树荫下,他耐心地斜坐在三脚马搭的木板上,左手提着斧头,右手握着一根结实大木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心翼翼地把木棍的一头削尖,像搞大工程似的,生怕出半点瑕疵,然后把削尖的那个圆锥头利索地呼啦呼啦锯下来,再在圆锥形陀螺顶尖钉上一颗小铁钉,就算大功告成。姨祖父笑盈盈地随手递给我们:“拿去玩咯!”我们几兄弟高兴得蹦蹦跳跳,像获得了一个千年宝藏似的。接着姨祖父又继续制作起来,不顾他埋头精心制作的身影,我们疯也似的跑到旁边空地上抽打陀螺去了。啪啦啪啦打陀螺的声音应和着姨祖父吱嘎吱嘎锯木头的声音,成了孤寂山村里一支悠扬的交响曲儿,使寂寞的小山村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情趣。

正当玩得不亦乐乎之时,灰瓦土屋的厨房里传来了姨祖母亲切呼唤我们的声音,那声音穿过丛林,穿过田野,在村落上空悠然回荡。听到姨祖母的呼声,我们常常会条件反射地你追我赶寻声而去。因为姨祖母叫我们肯定会有好事,要么她衣兜里装着煮熟的鸡蛋,要么提着的篮子里藏有桃子、梨、黄瓜之类的稀罕物。这熟悉的声音是从烟雾缭绕的厨房里传出来的,我们下意识地不约而同奔向厨房......

踏上厨房的门槛,就看见姨祖母身着咔叽布的围腰在灶台后忙碌得不亦乐乎,不过一切还是那么井井有条,桌上切好的瓜瓜豆豆正在等候发落,古老破旧的木盆中浸泡着西红柿、辣椒正在排队洗浴,她正忙乱有序地向灶膛里添着柴火。灶台上傻乎乎地待着几个烧烤好的饭粑团,饭粑团焦黄诱人,散发出阵阵清爽的米香,一看就知道是姨祖母特意为我们几个馋猫开的小灶,我们如获至宝一哄而上。别慌,洗手。姨祖母拍拍围腰上的尘埃,一边提醒,一边从大水缸中舀出一大木瓢水来帮我们搓洗脏手,眼里透露出一种对小孙子们的关爱与呵护,待黑不溜秋的小手洗干净以后,才去享受这份久违又不可多得的私利。两个小表叔却没有那么走运,他们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头,低声下气地央求分一杯羹,我们常常也会与情趣相投的小表叔们平分秋色,一边吃一边跑,笑着唱着奔向一个个快乐的山头又疯玩去了。几个大表叔当然就只有劳作的苦命,田间地头都是他们忙活的身影,割草喂牛,砍柴挑水......根本没有闲工夫与我们几个漂游浪荡的小家伙瞎掺和。

要说这饭粑团,实际上就是用煮得半生不熟用筲箕过滤出来的米粒,再用干净的毛巾或者纱布包起来捏紧捏实,弄成的一个圆滚滚的可大可小的饭团。这饭团可以捏好就吃,也可以放在柴火灶中翻来翻去烘烤,烤得外焦里嫩的时候是舌尖上最好的美味,一口咬下去,米粒的糊味与焦脆味夹杂着一股迷魂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特别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天天麦麸子饭,玉米饭,红薯饭,洋芋饭,蒿菜饭......有时候甚至还全是洋芋包谷之类的杂粮饭,叫人难以下咽,能吃上这香甜可口的饭粑团,才是朝思暮想中不同凡响的享受。

春去秋来,铁环滚了一个又一个,陀螺换了一茬又一茬,饭粑团吃了一拨又一拨,我的姨祖母姨祖父两鬓也渐渐贴满了银霜,身子佝偻了,步履艰难了,削陀螺的提不起斧头了,捏饭粑团的端不动灶台上的锅碗瓢盆了,我们也渐渐长大成人,前去探望的美好日子越来越少了,一切都渐渐深埋于心灵深处了。

后来还未成年就参与田间地头劳作的日子,母亲也效仿姨祖母,在早饭之前为我们捏一个饭粑团烧烤好,亲自送到铧犁镰刀锄头前,给我们增加身体的能量,让我们不误农时耕地除草。那时候,我们依旧回味的姨祖母手中的味道,回味姨祖母在低矮的厨房中转来转去的身影和呼唤我们几个小孙子的甜蜜,回味那年代姨祖母、姨祖父的音容笑貌,回味那快乐无边的童真岁月。

现在,我们都超过了当年姨祖父姨祖母的年龄,依然还时时想念他们,想念他们的音容笑貌,想念他们给我们制作的陀螺,想念她们烧烤好的饭粑团,更想念他们对我们的无限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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