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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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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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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记忆里的土火坑

六七十年代,我们乡下大多数的人家都有一个烧树桩的土火坑。这个土火坑专门用于冬季取暖,平时无人问津。有时也在火坑上煮饭、炒菜、炖肉,以至于招待客人都是围着烟熏火燎的土火坑,其乐融融好不舒坦。土火坑是在空置房间的地上挖一个土坑,一头是长方形,有三十四公分宽,六七十公分长;一头是圆形,有五六十公分直径,整个火坑大概有半米深,四周用火砖砌成,圆形的一头十来公分深处安放有炉桥,炉桥是用坚硬耐高温的生铁制成,炉桥上的炭火燃烧以后,灰烬掉在炉桥下的火坑之中积少成多,隔一段时间主人会铲出来当肥料储存备用,是上好的肥料佳品。

那年代钢铁大跃进如火如荼,为了伐木烧炭炼铁,森林差不多都砍伐殆尽,只残留下无以计数的树桩和啼笑皆非的山林。冬季姗姗来迟之时,村民们都盯着山坡上最后苟延残喘的树桩,稍一有空,大家不约而同背着背篓,挑着马草箩,扛着锄头铁锹浩浩荡荡再一次向哭泣的山坡出发......大一挑,小一挑,东一背篓,西一背篓源源不断驮回村寨,整齐规范地堆放在房前屋后,然后有条不紊地按计划取出生火,让冬天火塘暖和又舒服,一家人喜笑颜开围着土火坑享受冬日的恩赐,村寨上空时时烟雾缭绕,别有“炊烟四五家”的浪漫诗意。

那时的夜晚,犹如万鸟归巢的家人们密不透风地聚拢在土火坑四周,有时候左邻右舍也来凑热闹,围个水泄不通,老人们不紧不慢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眯缝着双眼,在烟熏火燎中,再一次重复着那几个老掉牙的故事,故事已烂熟于心,但大家依旧兴味盎然洗耳恭听;大人一边添加干透的树桩,一边添油加醋地附和补充,还再三提醒将来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小孩趴在小板凳上,一边作业一边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不时斜着眼睛盯盯这个,瞧瞧那个。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土罐茶壶里的苦丁茶快活地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溢出的茶水溅到火堆边,升腾起阵阵白雾。这时候,全家人最疼爱的小宝贝索性蹲在火坑未烧火一头,像一位登基皇帝耀武扬威,时不时还眯着小眼翻动脚下炉灰中的红薯、洋芋是否可以驱除馋虫。燃起的火苗照亮了整间黑漆漆屋子,照亮了庄稼人朴实厚道的面庞。

年猪宰杀以后,土火坑上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一块块腊肉被熏得黝黑发亮,香肠也有了别具一格的香味,血肠、猪脚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情,散发出诱人味蕾的烟熏香味。还有那烟熏的鸡鸭,诱惑着你味蕾的每一根神经,几滴调皮的油水撞到红红烈焰的树桩炭火上,噗嗤噗嗤的声音真好听,伴随着一阵阵火上浇油伎俩,一道又一道幸福的火光陡然亮起,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也温暖着这间屋子。大人稍不留神的时候,狡猾的孩子悄悄盗出一截胖嘟嘟的香肠,独享其成放在炭火上享受烧烤的独特风味,美美的满足感静静地充溢着童稚的心灵。

宾客来访,主人拿出那时煮饭独有的鼎罐,洗米加水置于其中,用铁三脚支起鼎罐放在土火坑的炭火上慢慢焖煮,一会儿,米粒的清香就弥漫整间小屋。接着主人架锅烹饪,先把晶莹透亮的腊肉片放在铁锅中翻炒,待肉片卷曲开始下油时加入生姜、糟海椒、大蒜等调料继续一顿翻江倒海,那绝美的香味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看看火候已到,再加入滚开的沸水调汤......吃饭咯!主客围坐在土火坑边沿,小长凳上摆满碗碟,炭火旺旺,锅内滚开,猪肝、瘦肉、白菜、豆腐像潮水般涌向滚开的汤汁,又像赶海般赴约一场久念的盛宴,大人们举杯畅饮,小孩大口吃肉,置身浓浓的烟雾里,烤着旺旺的炭火,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久违的亲情,难得的幸福,磨砺的友谊在屋子里纵情荡漾,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夜深了,烟消火灭人去楼空之时,土火坑更没有闲着。四周的木凳上烤着鞋袜,头上的炕笼上搭着衣裤,热烘烘的火堆中还暗暗焖着明日的早点和家人对孩子们永远也付出不完的爱。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保护生态环境的号角吹响,科技发展的脚步日新月异,风流倜傥的大铁炉子代替了土火坑,名目繁多的电暖炉、热风机把土火坑请出了历史的舞台,空调更是毁灭了土火坑的音容笑貌,一切都不会重蹈覆辙,一切都不再故伎重演,只有那土火坑的影子依稀在记忆的远方忽明忽暗地摇曳,勾起暗淡得摸门不着边际的缥缈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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