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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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中秋节，因为哪里有老人哪里才是家庭聚会的核心之地，我的父母均已不在，大哥中秋节要陪大嫂去80多岁的岳丈家过节，所以大哥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我，要去他家聚聚。也许是由于美食的诱惑，不到五点，我就用电动车载着媳妇到了大哥家，首先迎接我们的是大哥收养的两只流浪狗。因为平时我们总来蹭饭，所以这两只流浪狗早已与我们熟稔，一见我们到来，它们便对我们摇头尾巴晃地表达出它们对我们的热情。这两只狗也是真的没有心机，连我亲大哥我们都没给买礼物，你两只流浪狗就算把尾巴摇断了也不会得到我夫妇任何的好处，所以我想它们的失望程度一定不小！
大哥、大嫂准备的晚餐很丰富，酱马排、涮羊肉锅子……一顿风卷残云，转眼八元一瓶的蓝色包装的“勇闯天涯”啤酒都被我喝掉了好几瓶。几瓶下肚的我难免滋生尿意，于是我推门出去打算解决内急问题。这时候那两只流浪狗又凑了上来，摇着尾巴在我身边蹭来蹭去，眼里露出乞食的神色。也许是酒精重新激活了我的大脑皮层，也或是这两只流浪狗的行为触动了我内心中潜藏的某些记忆，我似乎突然感觉到，这两只流浪狗的行为和童年的我的某些行为居然存在着惊人的相似！
八十年代初期，我父亲每月的工资不过十几元人民币，那时由于母亲早逝，父亲只身拉扯我们姐弟五人生活得举步维艰。我们家中的温饱尚未解决，所以更别说鸡鸭鱼肉了，即便是现在孩子们不屑一顾的瓜果糖块在当时也是稀缺食品。那时的我们殷切期盼家里能来串门的亲友，因为家里一旦来了客人，他们顾于面子总不会空手而至，总会带些平素父亲不舍得给我们买的罐头、水果，可供我们安慰肚里的馋虫。所以那时候一旦家里来了客人我们是异常兴奋的，就像今天这两条流浪狗一样热情地围在客人身前，只差少了一条摇晃的尾巴！少年不识愁滋味，当时年幼的我哪里知道，我们吃了人家的礼物，父亲是要用酒菜来偿还的！我们吃下去糖果，嘴里是丝丝的甜，父亲招待远方的客人的钱需要东凑西借，那酒菜无论多么甘美，吃在父亲嘴里却是涩涩地苦！
因为那时候我年纪最小，所以也最不懂事。当初父亲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他们偶尔来我家里串门，而一旦到了饭时想走，我就会揪扯住他们的衣衫死活不肯撒手，竭力挽留他们在家中吃饭！我父亲的朋友岂能不知我幼稚的想法？许多时候他们都是在我父亲忧郁的眼神中、在父亲低声的挽留下挣脱开我的纠缠决然而去。一旦有和我父亲关系并不十分亲密的朋友在我的热情挽留下，也会“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喝酒，我父亲就会苦笑着吩咐我已经成年的姐姐炒两个小菜，然后强颜欢笑地陪客人慢慢品咂那并不十分甜美的美酒。也许我父亲只是拼命喝酒、很少吃菜，所以每次都醉得很快。而我，则偷偷地在屋外或厨下像今天这两只流浪狗一样，偷偷地在门缝里向里巴望，默默等待菜盘里可以剩余的碎块残羹，或啃食不净的骨头！
记得晋朝时的皇帝司马衷曾说过：“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老百姓没有米饭充饥，为什么不喝肉粥呢）？也许现在的孩子因为养尊处优惯了，就像家中的小皇帝，他们不了解当时人们生存的环境的艰难，所以也可能会滋生如此荒唐的想法！他们哪里知道？那时候就因为缺少食物喂养，许多狗主人都含泪杀死了自己最宠爱的爱犬！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现在想来哥哥收养的这两只流浪狗起码还能填饱肚皮，没有被主人杀掉，这也算是生逢其时。
席间和我哥谈到了外面两只流浪狗的事，我哥却大为光火！他说当初收留这两只狗时，喂它们麦麸子它们也吃的津津有味，现在喂它们馒头泡菜汤它们都不乐意吃，就是吃好吃的吃惯了，嘴刁了！想想伊拉克，想想叙利亚；想想阿富汗；再想想我的童年……我忽然觉得无言以对！于是回家借着酒劲写下了这篇略带苦涩的回忆。
2018年9月24日写于中秋节前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