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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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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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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这一路


 

明天转凉。今天之前,三环内,东南北我走了一遍,唯西方未走。今天走西方。

一口气上大桥,竟然不喘息,走路之功?转角处有个哨棚,两个年轻的哨兵看着我,露出狐疑。这样热的天,火辣辣的太阳,桥上没一个走路的,这老者干啥····但是我雄壮地甩开膀子,打掉了他们的疑虑。哨棚那个位置,其实我是有记忆的。那年大桥通车,市民蜂拥上桥,我家都去了。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笑着将我托在手里,竟然放到桥栏杆外面晃悠!我还记得母亲惊恐地叫着:“你干什么!”我只有三岁呀!不会说,但是心里是明白的,下面,是深渊。父亲笑着将我托进桥里,母亲立即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怕人抢走了!父亲的莽撞,母亲的温柔,在我人生最初的日子里,这样进了我心底。

那天我们家在桥下照了个全家福。父母,姐姐,哥哥和我。姐姐穿的衣服好宽大!这是没有办法的。她要长!宽大,是为了明年她还能穿。就一个女孩,没人接手呀!哥哥就没有这方面问题,他的衣服小了,有我接班。他也就七八岁吧?学生服,西装头,咦,他头顶的“纠纠辫”呢?不见了。或许是再没有人叫他“假姑娘伢,”他思想大解放,很神气,很自信,小小年纪,打着背手站着。至于我,就是一片混沌。穿着“兜兜,”傻乎乎,不说也罢。

桥上有风,感觉背上有刺,是太阳。赶紧走,到钟家村,本来可以坐坐,但是前面是汉阳大道,去年我骑车走过多次,光秃秃的街道,少有树荫,看太阳还早,趁着太阳没有当顶,借路边店铺的荫赶路吧!这条大道,实在是我走过的大道中最热的路!从起头到结尾,完全没有遇到一个舒适的地方,要么硬晒,要么稀疏疏的树荫,很淡,必须赶快走。

汉阳,故事不多,也有。钟家村口,原来有个电影院,读电大时,市里某文化单位,在这里举办影评培训,我来学习了几次,后来写了个影评,发表在文化报上。再往前是归元寺,鼎鼎有名。我没少去。我这人,马大哈,以为天下人都跟我一样哩!一次去归元寺,到财神那里,看大家都行跪拜礼,我一念之差,昂首站立,略略叉手说:“财神,你总是不照顾我,很不对呀!今年你该照顾我一下了!”语气不容分辩,斩钉截铁,上级对下级。要知道,武汉市的首富,首官,都是在大年初五,半夜三更,战战兢兢到财神这里抢头香。面见财神,跪拜不足,磕头如捣蒜,恨不得再生出一些部件来使用!我一小民,何德何能,大大咧咧,财神哪能遇这个!这且不说,后来到任何地方,除了观音如来,我都是称兄道弟,嘻嘻哈哈,毫无礼节,和四大天王、罗汉菩萨们厮混。估计当天夜里他们就碰头了!此狂生,必惩治!财神给我设了一个局。看似有财,实际陷阱,一下子将我圈进去,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事过之后,我痛定思痛,还是自己孟浪,选一个日子,又去那寺庙一次,逐一对他们解说:我这人,凡事不放心里,喜欢玩笑,若过头,你们不必计较吧!开始他们都是泥塑的脸,或怒目,或逍遥,事不关己之态。到我话说过,再看泥塑之中,似乎也有愧怍?当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他们也知道做过了头,财神尤甚。我也没有多的意思,话说开,就完了。人间天上,何处不相逢呢?他们神圣出身,修养应该比我高。

过归元寺前走,左边有一个国营工厂。过去一位学友住这里的宿舍里。我去过两次。见过同学之父,很有学养的知识分子。再次去,却是那位老人去世,我们悼念。细节记不得了,氛围还能依稀,同学很悲戚。那时候我们都只三十岁啊!该老者温和理性,父子间必有交流默契,父子永别,情何以堪?

再往前,到十里铺。这地方我必敬。我母亲就是出生在这里。外公外婆在这里土生土长,这里是我的祖先处,如今这里还有许多姓倪的。我母亲姓倪。

当年这里是一片乡村,外公小有田产,却生性懦弱。乡村中,有那无赖地痞,诱导外公吸食鸦片,又诱导他赌博。一个没有气魄的人,怎么能涉及这些!先是卖地,到无地可卖,地痞们上门,将全家撵走,占了房子。外公外婆带着三个孩子到汉口,外公摆地摊卖水果,却被地痞流氓砸了摊子。大年三十,外公躲债,冻死在一口干塘里。外婆带着三个孩子,糊纸盒度日。母亲的姐姐病了,无钱治疗,发高烧,活活死在床上!临死要吃梨子,外婆哄着她说:“娘去买啊!”哪里有钱呢?一会她就停止了呼吸。我母亲九岁那年,外婆病死,从此母亲是孤儿,被姨妈领养,小小年龄就学会了许多家务。晚年的母亲,总是说她三岁死爹,九岁死娘!母亲一生,勤劳,温和,善良,从未对任何人疾言厉色。在一条街上,人人皆知的老实。这里要告诉朋友们一件事,我的母亲,是真正从心眼里感恩共产党!那个情,比任何后来的干部啊,教师啊,都要真,都要实。那不是装的,不是应景,不是政治,她是从心里说出的。这是为何?看她前半生就知道了。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到处受欺负,到处战战兢兢。忽然一下,恶人都不见了!地痞流氓都不见了!老实人也没有人敢欺负。哪怕仅仅这一条,也足以让母亲精神大解放。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说,毛主席福大,他一来,妖魔鬼怪都不敢出来了。有时候,她讲起过去抓壮丁,敲诈勒索,保长甲长,地痞混混,逃难,似乎还心有余悸。母亲无疑是过去最底层,最受欺压,也是最没有能力的人。从她的态度,可以解释,为什么那场内战,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局。

母亲的哥哥是我舅舅,他走的路,和母亲绝然不同。舅舅从小好学。外公外婆去世,母亲被领养,舅舅一边做工,一边自学。后来竟然以优异成绩,考进了今天的三医院!当时叫同仁医院医学堂。全省,一共只有几个人被录取!这样他就做了医生。抗战爆发,舅舅和几个同学投军,跟着部队后面撵。往往部队刚开拔,他们赶到,睡老乡的门板,第二天一早又赶。终于赶上一支部队,做了军医。抗战八年,舅舅打了无数恶战,在江西湖南,和日寇最精锐的部队硬打。舅舅多次立功,做了野战医院院长。内战中随部队起义,做东北某陆军医院外科主任,工资很高。舅舅是烧伤专家。今天在网络上,还能查到他发表在解放军医学杂志上的学术论文。舅舅一生牵挂我母亲。62年,他已经到了汉口,说好晚上来我家,谁知下午部队来电话,他所在地区发生军人烧伤,他已经坐飞机返回东北!这叫母亲很伤心。他们兄妹俩,从抗战分手,一生再没见面。直到晚年舅舅临终,母亲才赶去东北见了面。

本次徒步,扁担山是终点。在这里拜谒了父母叔伯舅舅,看望了老朋友,便返航。回头看那山,郁郁葱葱,不知道多少有历史故事的长者,安卧在这里!往者已逝,他们的精神,我们该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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