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庙,是陕西省商洛市商南县的一个只能在商南地图上找到了小地方。1958年,新庙是一个生产大队,随后就发展成为了新庙公社,随后就嬗变为新庙村了。
新庙村的东部边陲与河南省淅川县穆家垭村相距不到5公里,是处于“秦头楚尾”的地方,但距离商南县城则有30多公里的路程。
穆家垭这村也就成了新庙唯一出省的“东大门”。也是新庙人获得信息,采购生活日用品最快捷的“东部大通道”,这可能是新庙人受“紫气东来”的熏陶,新庙人就喜欢亲近河南的山水,新庙人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也非常接近河南人。包括说话的腔调,大多数都是呔子腔。
吉亭河与马碲店河,在新庙村交汇成了新庙河,也成了滋养新庙人的重要水源,新庙河的水,尽管流量不大,但仍坚守“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古训,经陕西到河南达湖北,在湖北老河口汇入汉江,搭乘南水北调中线引水工程一路北上,成为“一江清水供京津”的组成部分。新庙河里的水,由此见也到了“大世面”。
新庙村的人,多数是在逃荒年代从河南、山东、湖北和本省的湘河、月亮湾等地迁徙到新庙,土生土长的新庙人,反而不多。
新庙这个地方,别看地方小,但颇有来历。
根据政协商南县委员会编撰的《商南老地名》(下册)记载,我国进入到晚清时期,在科技、经济、社会生活等方面正在经历近代化的过程。但其变化列度主要集中城市以及城市中上阶层,广大农村地区、城市的贫民阶层在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上依然保持着传统的方式。
生活在新庙的老百姓因为家家贫寒,谁家有了病人不是拖着就是抗着。很多人就把小病拖成了大病。在没有钱请大夫看病的时候,经常就用一些民间偏方来治疗,有些还真的治愈了,至于是如何治愈的,没人知道,一切都由运气来解释了。
那个时候,为求得安康,人们就在村里的路边修了很多庙宇,过时过节的,有事没有的,就去这些庙宇烧上几张火纸,燃上几柱香,以求得心里踏实。这也是那个时期新庙人消病灾求健康的通用方法。
随后我听父亲说,当时路边修的庙,大多是土地庙,供奉的是土地公、土地婆,人们期望的是风调雨顺。有的庙门还写着:噫敬我二老,好赐你三多。就是多拜土地公、土地婆,让他们赐我多福、多寿、多男子。庙里面还写着:公公一方公道,婆婆好片婆心。
也就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新庙那个地方建了一座“太神庙”供奉“财神”、“火神”、“娘娘”等神仙。尤其是娘娘庙特别神灵,有多年不孕不育的,或想生儿育女的,只要前来烧香求拜许愿,求女生女,求男生男,求神破灾保平安都非常“应验”。由此引起了方圆几百里的包括河南、湖北以及商南富水,湘河等地的香客,络绎不绝,庙中香火十分旺盛。
岁月匆匆,随着时间的流失,庙宇管理不善,年久失修,破烂不堪,香客们也就漫漫的不来了,庙的“灵气”也日渐消失。南来北往的人们不仅不来供奉,而且也就不再把它这叫“太神庙”了。反而把它称为“破庙”。昔日烟雾缭绕的景象漫漫的退去,庙会的热闹氛围逐步烟消云散了。后来,当地的善男信女们发出了倡议,并自发投工捐料,在原“太神庙”的旧址上扩大庙殿,重修此庙。
有一天,人们在砌墙的过程中,不知什么原因,砌起了庙的东边墙,西边的墙就倒了,砌起了南边的墙,北边的墙就倒了,无论你怎么砌,就是砌不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路过砌庙的地方,问起人们在这里干啥?干活的人们说我们在重建“太神庙”,不知为啥墙就是砌不起来,并诉说建庙砌东墙倒西墙,砌北墙倒南墙的苦衷。老人听后,哈哈一笑,说:这里是不是叫“破庙”?大家都说,是呀。老人家说;“以后千万不要说是‘破庙’了,叫成‘新庙’就行了。”说完,老人就走了。
盖庙的工匠们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都试着改口说盖“新庙”了,并告诉所有的人回家以后,都让家人把“新庙”的名字传下去,不许有人再喊“破庙”了。这一改口还果然灵验了。后来庙墙很快就砌起来了,再也不倒了。
“新庙”建起后,装修一新,重塑了高大的神象,还举行了盛大的开光仪式。从此,这里不仅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还形成了每年农历二月十九、九月十九的“娘娘会”。每逢古会的时候,河南、湖北及本地数千人前来赶会做买卖,这一民俗一直延续至今,新庙,这个地名,也由此诞生。
从新庙地名的产生与流传中,已经昭示了新庙人对健康的渴望与期盼。
一
上世纪1970年代,24岁的张大夫,从原西安医学院临床医疗系毕业(现西安交通大学)来到了新庙卫生院。
张大夫是商洛市商州区杨斜镇上塬村人。他说话的声调是啁子腔。是商南人对丹凤龙驹寨以上的陕西话的俗称。在商南,说啁子话的确实很少,主要是从本省的关中、商州、丹凤来商南工作的干部和家属。新庙人由于所处地理位置是接近河南的原因,老百姓说话的腔调大多数都是呔子腔,可以说是稍有变味的河南话。
啁子腔要在呔子腔群体里开展医疗卫生工作,“语言”不完全通畅,怎么办?
张大夫尽管知道“粗亦足生理”的道理,但在商南县范围内属于交通不便,相对偏远的新庙村,开展农村卫生工作,吃饭就成他最大的问题,更何况那个年代,方便食品就是在四、五线城市也是见不到的。为此,卫生院的领导就煞费苦心,决定要找一位会既会说啁子话,方便与张大夫沟通,又会做饭的师傅,先要解决张大夫的吃饭问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一天的下午,一位说呔子话的病人来到了卫生院看病。卫生院的领导听到这人说话是不完全准确的啁子腔,立即上前询问:“是不是会做饭?”
“我父亲当年在河南省的荆紫关街道经营了一家餐饮生意,我跟着父亲学了一点做饭的手艺,粗茶淡饭,我都会做。”
到卫生院看病,且会做饭的人,就是我的父亲,那一年父亲也就是40多岁的年龄。
如果这能定下来,张大夫在新庙不仅能按时吃上可口的新庙饭,而且还有共同语言了(基本上都是说啁子话)。
卫生院领导听到这个情况后,立即就定下来了,邀请父亲到卫生院为他们做饭。
新庙卫生院当时也就是5名医生,可以说是一人身兼多职,那个时候的医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科医生”:谁家有病人,到卫生院来请医生时,一般情况下,只会说“我家谁谁不美适“(新庙人的话,就就身体不舒服的意思),对病人患病的其它情况,绝对不会描述是那个部位不舒服?疼痛的程度,一天呕吐了几次,呕吐物是什么样的等病情。医生在得知谁家有病人后,也不会问的那么详细(因为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只是大概问几句,掌握了病人的大概情况后,背起药箱(药箱里面装的也仅仅是一些常用药和急救用药)就出诊了。
新庙卫生院的医生是不分内、外、妇、儿等学科的,更别说专职护士,药剂人员了。你来当医生,新庙人都会认为,你既然是医生,那你肯定啥病都会治,与医生有关的活,你肯定都会干。
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从大城市来了学医的大学生,对张大夫的期望,肯定是非常非常高的。
张大夫在大学学习的是临床医疗专业,用医学术语来说,就是说,他学的只是诊断、治疗疾病的的相关医学知识,并且医学的学科界限是非常清晰的。对其它学科如护理,药剂,麻醉,中医等学科,在学校学习时,也只是学习了其中的皮毛或者是触碰到这些学科的末梢,因为不是他的专业,他也只是粗略地掌握一些相关的知识与技能。
那个时候新庙的交通情况,就如同贾岛在《题安业县》中写的那样: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宜是老禅遥指处,只堪图画不堪行。
在新庙,缺医少药的现象还是相当严重的,小病抗大病拖的现象非常普遍,大部分病人是无法到卫生院来的,除非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才到卫生院来看大夫。一般情况下,只要到卫生院来请医生,就说明病人的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了。
面对新庙人对“医生“的认知,病种不明,症状模糊,路况复杂,这又就是张大夫在新庙当医生要面对的严峻挑战。
张大夫刚从学校毕业,就来到了医疗卫生工作的最基层,他又是新庙有史以来第一位来卫生院当医生的大学生,基层工作的需要与自己社会实践的不足,新庙人对张大夫的期望与病人情况的复杂,都对张大夫的身心形成了非常大的冲击,甚至是傍徨与迷茫。
新庙卫生院当时的设备,就像1999年央视春晚,赵本山、宋丹丹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一句台词那样:赵本山: 别瞎巴,当时还有一样家用电器呢!崔永元: 还有家用电器呀?赵本山: 手电筒么!
当时新庙卫生院的基本情况是:三常规(血液,尿、粪便)的化验设备全无。工作照明都无法解决(晚上用煤油灯解决照明问题),给病人治疗需要用电何处有?手术室里的设备无从谈起。卫生院医生给病人看病使用最多的就是一个枕头,三根手指头(中医诊断疾病的设备),卫生院仅有的设备也就是听诊器,体温表,注射器,简易消毒锅等,一辆公用自行车,供医生出诊时用,但也仅限于自行车能骑行到的村子。
新庙卫生院与新庙初中建在同一个院子里。但卫生院的房子根基与新庙初中要高出很多,原因是卫生院员人少,就势而建。如果有把高的地势挖下去与学校在一个平面上,需要浪费很多的钱。因此,新庙卫生院就形成了与学校在同一个院子,但高出学校很多的地势落差。解决两个单位落差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卫生院的西边修了一个高且陡的台阶。由于没有照明设施,这就为医生晚上上厕所和病人来卫生院都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有时不小心的话,有可能从台阶上摔倒到院子地面上,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工作期间,已经发生了几次这样的事情。
卫生院5名医生,一人一间房子,除了有专用的诊断室外,药房、伙房外,就没有公共空间了。娱乐活动,既没有场地,也没有设施。
白天大家都在一起上班,有说有笑,时间过得很快。但到了晚上,新庙当地的医生都回家了,卫生院里只有张大夫一个的时候,他时不时地在问自己:“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有一天,父亲见张大夫闷闷不乐,就到张大夫跟前说:“怎么了,我饭做的不好吃?还是想家了?”
张大夫摇摇头,没有吱声。
父亲看到这位年轻大夫,从大老远(新庙人的话,意思是距离非常远)来到新庙,是不是受了啥委曲了?!
在当天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又试探着提起了白天的话题。
随后张大夫告诉我父亲说:“你做的饭,非常适合我的胃口,我是为到卫生院来,如何开展工作发愁呀。”
父亲说:“新庙卫生院就是这个条件,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正说着,门外就是人来叫医生了,说是家里有老人身体不美适,上吐下泻。
父亲立即出门看到来请医生的人,是新庙公社马马蹄店村的人,那个地方距离新庙卫生院有5公里多的路程,并且没有车,又是晚上,那个时候,新庙人还没有见过见过路灯长的啥样子。
张大夫见到有人请医生,二话没说(新庙地方文言,意思是不讲任何条件),简单问了病人的年龄,症状后,准备了相关药品,背起药箱就与病人家属一起出诊了。
这是张大夫到新庙卫生院工作后的第一次出诊。忐忑,紧张、不安,无所适从,手忙脚乱,……。……。……。
对张大夫来说,对新庙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次出诊,也是他从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的出诊经历,其中的酸甜苦辣,确实是五味杂陈。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父亲问张大夫:“昨天晚上出诊还顺利吧?走夜路行不行?”
“我问了那位病人得的症状,检查后,我诊断为是急性胃肠炎,采取了对症治疗,打了点滴,服用了药,观察到病情明显好转后,我就叮嘱了病人注意些饮食上的事项,病情稳定后,我一路小跑回到卫生院。”张大夫对父亲说。
“你这次出诊之前,我没有告诉你路上的情况,加之又是晚上,我担心给你说了,影响你去看病。”父亲说。
“为啥?”张大夫问父亲。
“从新庙到马蹄店,路上坑洼不平就不说了,还要趟几道河里的水,有时还有会遇到狼。特别是马蹄村,新庙人都喜欢到那儿卖、买东西,就是路太远,又不好了走。”
张大夫听到父亲说路上有狼的事,就有点紧张了。
“我小时候在家乡读书时,当时村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读初中,学校离我家有3里多的山路,是沿着南秦河边走的,这条路,经常是人烟稀少,且有多处是成片的坟墓地,有时候,在天黒的时候,就有狼在河边活动,我还时常会听到狼的嚎叫声。走在这条路上,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惧感便会油然而生。有一天的傍晚,我在去上学的路上,还和一只独狼误撞当面,我被惊吓得高声呼叫,狼也被突如其来碰面的我吓得径直向路旁的山上逃窜。
我有时在回家的路上,就会大声喊几声音,有震慑狼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让我妈和村上人听到我的呼叫声后,都站到门口帮我呼喊,给我助威。此后每当我晚自习回家,离家还很远时,就听到我妈在门口大声地叫我的名字,当我听到母亲的呼叫声音后,就立刻回应母亲,当母儿的声音在南秦河谷里回荡的一刹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每次母亲看着我到了家里,才会放心。这种担惊受怕的初中生活,伴随我持续直到初中毕业。有一次我问我妈,你怎么知道我快回来了?我妈说,我是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就站在院子前路边的大石头上大声地叫你,给你壮胆。其实我真不知道,每次妈站要门前等我回家,要站多长时间呀。因为那个时代全村没有一家是有钟表,我妈也凭仅心灵的感觉估计我快要回来了,就开始向着我回来的路上大呼喊喊,给我壮胆。”
“噢!你们家乡也是个穷地方呀,我还以为你是大地方来的,生活环境非常好呢。”父亲说。
父亲为缓和刚才说遇到狼的事的气氛,就顺势给张大夫说起了马蹄店的故事。
马蹄店是商於古道上的咽喉要道,原名叫骡马店。曾是古时商人货运丝绸、布匹、瓷器、食盐、中药材、土产品互通有无的交换中心。早在唐宋元时期,人们的交通货运主要靠骆驼队、骡马队、扁担队货运物资商品。于是马蹄店人依靠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在此建盖大棚,开旅社饭店,收购粮食草料供应驼队、马队和过往客商在此过夜休息、饮马壮行,生意倒也兴隆。
从马蹄店往南过湘河、赵川就到湖北境内了,再从湘河红鱼顺丹江水路,乘船东下就到河南省淅川县荆紫关镇和湖北郧县的洋琪镇。从湘河南行可达赵川镇、湖北郧县大柳、郧西、十堰市等地。马蹄店东行至河南边界穆家垭,再由穆家垭东行翻过十八盘就到了西峡县的西坪镇。马蹄店这个地方真正是四通八达、商贾云集。担缸的、卖罐的、补锅的、卖蒜的、小货郎,都由骡马店交换货物商品,各取所需十分热闹繁荣。
据说,公元1500年前后,明朝真武帝见朝内争名夺利,看破红尘的他决意放弃皇位,一心要入道成仙。于是,他从宫中选了匹宝马良驹,从南京出发到处寻找名川大山,出豫出陕。进入商南地域,真武帝途经层峰驿、三角池、青山,翻过分水岭,到达骡马店、见此处人喊马叫,骆驼队、骡马队蜂聚云涌,此时真武帝胯下的马见同类甚多,互不相识恐遭嘶咬,长嘶一声驮着真武帝腾空而起,落到一块巨石上,巨石立刻火星四溅,碎石乱飞。此时巨石顷刻向前歪斜。随后人们发现,巨石上留下了碗口大四指深的两个马蹄脚印。大马受惊后,真武即鞭马东行十数里,来到新庙一座大山尖喘息片刻。谁知一坐下,山尖即时下陷,山下四处冒水,真武叹道:此乃豆腐也!随后,这座山就叫豆腐尖了。
父亲说:“豆腐尖这个地方很神奇,随后我领你去看看。”
父亲接着说。
真武帝在豆腐尖慌恐不安,恐多坐一会儿会涨山洪,祸及百姓,又策马西南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云雾缠绕的大岭观主峰,下马休息。放眼四周,见此山景观奇特,只可惜遍山杂草丛生不见树木,于是真武帝从口袋里拿出从双峰山带来的橡籽,顺手撒去,橡籽落地生根,桦栗树遍布山野,如今大岭观遍山都是大桦栗树,株株枝繁叶茂,现已列为省级天然林保护区。
一路走来,真武深感豆腐尖及大岭观非成仙成道之地,遂骑着神马寻觅到了湖北太和山(今武当),终经历风霜雪雨,修成正果。而他路过的骡马店留下的马蹄印却万古永存!后人为纪念真武祖师,将骡马店改成了“马蹄店”。
现今马蹄店古迹残存,高九米宽八米的马蹄石,歪斜着坠坐在那里,巍然屹立。昔日供骡马队碾草料使用的大碾盘至今保存完好,可供游人观赏。唯有当年的拴马桩、拴马石,在修商郧公路时被当作路基填料,深埋入路下再难和世人谋面了。
“没有想到,马蹄店这个地方,还有这么传奇的故事。”张大夫说。
有了马蹄痁第一次出诊的经历,张大夫对在新庙出诊,治疗病人,建立了初步的信心。
知道了马碲店这个地方的故事,对新庙的其它地方,也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这也可能是初次到新庙,也是刚刚走出学校大门,对没有见到的事情,没有去过的地方,还保有好奇的新鲜感。因此,张大夫在新庙工作期间,对这里的地名故事,就非常的感兴趣,也可以说,这是他在这段时间内的重要文化活动内容。
“滚子沟有病人了,张大夫跑一趟。”卫生院领导安排。
“磨子沟又来叫医生了,张大夫,你年轻,你去吧。”
“张大夫,穆家垭是河南省西峡县的一个村,距离新庙卫生院也就是3公里多,你是我们卫生院唯一的大学生,这个地方的病人,还得你去治。”
“吉亭有小孩拉肚子脱水,病情很重,只有你会扎头皮针,其他医生去是无法开展静脉注射的,还是你去看看,我们都相信你。”
……。……。……。
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工作期间,把每一次出诊,都当作积累基层医疗工作经验的过程,也是他认识、熟悉新庙这个地方上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的过程,尽管知道“时来与物逝,路穷非我止”的道理,但他非常珍惜每一次出诊的经历和从中获得的感悟。
在这期间,张大夫也没有统计共治疗好多少病人,走了多少公里的山路。新庙的每个勾勾叉叉都有他的脚印,多数家里都有他诊治过的病人,但他对每一位病人的细心救治,也赢得新庙人的认可,欢迎与青睐。
在一年多的工作里,他多次主动征求付师傅、公社干部或卫生院同事对他工作的意见和建议,尤其是群众对他的意见和建议,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群众对你的服务态度和高超的医疗技术都没得说的,你对病人很好,手段(新庙话,医生的诊疗技术)很高,大家都十分信任你。就是有部分群众反映你有时已经到吃饭时候了,群众都把饭做好了,你就是不在群众家里吃饭,无论路多远,总是要回卫生院吃饭,他们怀疑你是不是嫌弃群众家里脏,家里穷,吃不下他们的饭?和群众不是一条心?”
张大夫听后认真地解释说:“我哪里是嫌弃群众家里脏,家里穷?群众大多数家都很穷,他们做饭时给我做的面条或烙个饼,而他们却一家人都吃着红薯糊汤或酱粑糊汤,这单另做的饭我能吃下去吗?我实在不忍心去吃群众家里单另做的饭。有时实在推让不过去了,我就自己拿碗盛一碗他们吃的粗粮饭,把他们给我单独做的饭让给家里的病人、老人或小孩吃。”
大家听了张大夫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大夫不但技术高,并且对新庙的群众人还有深厚的悲悯之心。
张大夫又说:“我家住的地方距离商县(现在商州区)城,有30多公里的山路。我是上世纪1962年9月读商县中学(现在商州区中学),也是我们村上唯一读高中并且要住校的学生。在读高中的第一年,每顿饭只能吃3两粮的稀糊汤(只有盐,没有菜和油的稀饭),每天只能吃两顿饭。为了长身体的需要,我每月要从家里背18斤包谷面交到学校的食堂,有时晚上饿得睡不着觉,就去学校附近的菜地里挖收过白菜后,留在地里的白菜根洗洗后削皮吃。读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国家为保证高中学生生活上的供给,就把高中学生的粮食关系转移到了学校,每月由粮站供给30斤粮,每顿饭可以吃到半斤粮,这样就初步解决了高中学生的吃饭问题,这是当时国家对高中学生的最大的关怀与关照。那个时候的商县中学,每位学生一天一斤粮,有时一顿还能吃到4两重的馍”。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具体体现,由此可见,国家在那个时期的远见卓识。”父亲插话道。
“国家当时也尽到了最大努力,想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但由于国家当时确实太困难了,也只是解决学生肚子不饿的问题,而那个时候的家里人仍在吃糠咽菜饿肚子。记得有一个星期的周末,我把在学校把省下来的1毛5分钱和二两粮票,在城里的一个饭馆里买了一个我认为是最香最好吃的葱油饼,用报纸仔细地包好,想让妈妈尝尝葱油饼的味道。我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将葱油饼拿出来给妈妈,说:“妈:这个葱油饼我吃过了,可好吃了,香的很!你现在就吃呀!”
我妈打开报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葱油饼的味道后,说:“香!真香,香的很,香的很!这一会儿我还不饿,先抬下(商州话,也就是先放下的意思),等我饿了再吃。”
我在读三年高中的过程中,每月回家临返校时,妈妈都要想尽办法给我用麦麸、包谷面和酸菜混在一起烙几个酸菜饼,以便补充我在学校吃不饱的饥腹,也可作为上学路上的干粮。这一次回家,当我背着糊汤面出门时,妈妈交给我她早已准备好的干粮袋,我背上袋子就出门了。每次出门走,已经裹成小脚的妈妈都要把我送到村口,直送到我走过转弯路后,妈妈才回家。
这一天,在我走了30多里的山路、淌了7至8趟的河水后,肚子就饿得咕噜响,我又没有钱买饭吃,脚上的草鞋也把脚磨破了皮,确实是痛疼难忍,就想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一会儿。当我准备吃点妈妈准备的干粮时,突然发现妈妈把我带给她的葱油饼夹在她给我做的酸菜饼中,在没有告诉我情况下,又让我带到回学校的路上。当时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双手颤抖,含着满眼泪水咽下了那个让我终生难忘的葱油饼。
张大夫接着说:“我读高中前,每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就没有粮食吃了,的确是揭不开锅(商州话,意思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在读小学时,每学期都是母亲拉着我和姐姐到邻居家,挨家借学费,供我读书。”
说到这些事情,父亲已经看到张大夫不能自己,情绪几度失控。
“我来到新庙后,看到群众家里也是非常的困难。我每到一家,他们都给我单另做饭。付师傅,这单另做的饭,我能吃下吗?”
父亲听到张大夫说的事情,也是深知其中的原委。当时在新庙,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因为家家的生活都非常困难,但只要来了客人,特别是医生到家,又给家人把病治好了,肯定会竭尽家里所有,也要给医生做一顿好饭的。
“张大夫不在群众家吃饭,原来是有这样的。”父亲自言自语。
“付师傅,我在新庙卫生院,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求你,这个事情麻烦你向群众解释一下。”
“我父亲是一个生意人,为了扩大生意,就把我弟兄俩个从陕西省的丹凤县县城带到河南省的荆紫关镇。在解放前,听父亲说,陕西的地便宜,就带我和哥哥两个娃到新庙买地,我就来到了南南县新庙这个地方。父亲当时确实是有想占小便宜的想法,可在土地改革期间,我父亲和我弟兄俩人就划为了地主成分。从这个事情看,你比我的成份还在好些。”
父亲向张大夫诉说他划为地主成分的大致过程。
成分问题,在那个年代,特别是对成分高(指当时划成分中的地主、富农等)的家庭子女不仅是灾难,更是压在头上的一座挥之不去的大山。生活暗无天日,做人低人三等。
至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会采取在全国范围内对四类分子进行的摘帽措施,国家经济不仅顺利实现了工作重心的转移,而且也从根本上对建国后所划分的地主、富农家庭出身成分和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个人阶级成分的取消。
至此,新庙的付师傅们,商州的张大夫们,无论从生活身心的层面,还是从做事自信角度,都重新见到自己的世界,从此活出了自我与自信。
1972年上半年,新庙修了一个小型水库,安装了一个小型水轮机发电站。其装机容量真的不知道是多少,但就是这个发电站,说小,确实是太小了,每天只供新庙所在地的公社,供销社,综合厂、卫生院,初级中学等单位两个小时的用电。新庙的群众看到了炽热的灯泡,想用手去摸一下,害怕烫手,想用卷纸烟去点一下,又点不着。但就是这个发电站,改变了新庙人的历史,当然了,这从某种程度上也改变了张大夫的生活。
尽管新庙卫生院当时每天只有两个小时有电可用,但对张大夫来说,那就是“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新庙卫生院有了电,那就是张大夫开展手术工作的必备条件,没有之一。
阑尾炎,疝气,浅表肿瘤切除,妇科检查手术,清创缝合、骨折包扎,身体各个部位的脓肿,眼部的麦粒肿等手术,在新庙卫生院逐步开展。血、尿、粪血压、三常规,血糖、血脂的监测也在积极准备,逐步付诸临床。
医疗检查项目的开展,为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拓展医疗业务,开启了一扇窗。
至此,新庙的病人可以在卫生院得到一部分如同在商南县医院才能治疗的医疗待遇了。河南省西峡县穆家垭村(距离西峡县40多公里,距离新庙卫生院5公里),湖北陨西县东沟村的病人也都慕名来到了新庙卫生院找张大夫看病做手术了。
新庙的小型水电站成功发电,发电站用的蓄水池,也成了张大夫在新庙唯一的锻炼身体的最佳地方了。
有一天,父亲做完中午饭,收拾好灶具,准备回家。水电站附近的李老汉,见到了父亲就说:“我们这里,自从有了发电站后,我好像见到了鬼了?!”
“什么意思?”父亲对李老汉的话,有些疑惑。
“你知道,在新庙,我每天起的都是比别人早,为的是担早晨最早的水。近几天,我发现,在天刚蒙蒙亮的冰天雪地里,在我担水的地方,就隐约看见一个人,脱光衣服就从发电站的西边钻到发电站水池中,从池子的东边出来,也不知道是人还是啥,怪吓人的。”
父亲听到这个事情后,也觉得非常奇怪。在新庙,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是很少听说的。
随后的几天,父亲为这个事情也是忧心忡忡。因为每天也要起早给卫生院的医生做饭,每次都要经过发电池子这个地方,每当路过这里时,心里就发怵。
有一天,父亲想与张大夫聊起了这个发生在新庙的奇怪事情,因为他是从大地方来的,肯定见多识广。父亲是这样想的。
“最近新庙有人说,他们早晨在冰雪地盖的大冬天里,在天没有亮的时候,看到了像人但又看不清楚的影子,每天都钻到发电池子里,好长时间才出来,你听说这个事情了没有?”父亲弱弱地问张大夫。
张大夫看到父亲说奇怪事情时的惊悸样子,只是微笑,专注听父亲惟妙惟肖地说,就是不回答。
张大夫对这个奇怪事情的态度,使父亲一头雾水。
在随后的时间里,无论天晴下雨,春夏秋冬,只要在早晨天不亮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奇怪的事情,但又不敢近距离去看。时间长了,新庙人就担心,是不是修了一个发电站,把水蓄起来了,结果也把水鬼引来了。新庙人不仅富于想像,而且已经达到了人人担惊受怕的地步了。
修发电站是好事,结果让人闹心,不如毁了。
张大夫一听到这样的议论。
就找到父亲说:“发电水池子里根本没有鬼,是我每天早晨起早在发电水池子里锻炼身体呢?”
“是真的吗?那为什么要起那么的早呀?”
“我在西安医学院读大学时,看到我的一位同学,每年冬季早晨洗冷水浴,我问同学为啥越是冬天越要早晨洗冷水浴?同学说,坚持冷水浴,既可以锻炼身体,提高自身的抵抗力,主要是锤炼意志,增强自律性。从那以后,如果条件允许,我都坚持这样做。但来到新庙后,我发现这里修发电站之前,没有适合我洗冷水浴的地方。新庙有了发电站,蓄积了一池子的清水,就是我洗冷水浴的最好地方,也为我来新庙工作,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娱乐项目。”张大夫若无其事地对父亲说。
“付师傅,我还是个小伙子,又没有结婚,早晨脱光衣服,跳进发电池子里,只有在天不是太亮的时候可以这样做。否则,人家就可能怀疑我精神上有问题。”张大夫坦诚地地与父亲进行了交流。
那个时候的新庙,还是不能接受类似于张大夫脱光衣服洗澡的地方。但张大夫的行动,告诉新庙人,他就要努力摆脱多巴胺,坚持追求内啡肽。这也就像雨果说的那样:“坚持对于勇气,正如轮子对于杠杆,那是支点的永恒更新。”
父亲把新庙发电站“闹鬼”的事,给大伙说清楚了之后,新庙人对张大夫的行为是既感慨,又心疼。感慨的是张大夫小小的年纪,对自己的要求是如此的严格,心疼的是小伙子离家那么远,新庙这个地方又是那么的贫困,年轻人在新庙工作,是既没有亲人关照,也没有一点娱乐的场所。张大夫在新庙工作,可真的是苦呀。
当新庙人知道这个事情的原因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每天早晨出来担水的时间往后延迟,为的是把更长点的早晨时间留给张大夫洗冷水浴。因为“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正是张大夫锻炼身体的最佳时间。
张大夫来到新庙工作的几年里,他也就自然而地成为了新庙人,并且已经能够自如地遵行“道法自然”,做一个地地道道的新庙人了。
有一天,张大夫就问我父亲:“我来新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总听人说刁岩、刁岩的,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付师傅?”
“说起刁岩这个地方,那可真要给你说道说道了。”父亲对张大夫说。
接着,父亲就给张大夫说了有关刁岩的故事。
刁岩位于新庙村东北部,与吉亭村大坪组交界。此处山势奇峻,悬崖峭壁,山高千米,且连绵起伏十余华里。山顶下部十丈许,有一石洞,洞口直径一尺八寸有余,洞内常有呼呼作响的声音传出,过往的路人闻而生畏,难探里面实情,人们称其为“风洞”。相传很久以前,天生一对水貂,银灰色,形似猫状,十分可爱,常在泉水边嬉戏游玩。有人感到可爱有捕捉家养之意,谁知此貂十分灵敏,人离数丈之遥,双双腾空,飞身上岩,钻入呼呼作响岩洞,连续数次均如此,只好作罢。由此人们就把这座有风洞的悬崖起名叫“貂岩”,后来人嫌貂字不好写,改成“刁岩”没用至今。
刁岩下边右弯道有150亩左右肥沃土地,坐西向东,隔河东边,有东沟、东耳沟、后湾、金鼓凸等小地名,土地平旷,森林茂密,山坡地和西边平地加在一起足有300多亩。滋养着从安徽太湖和由山西大槐树迁来的包、王、陈、马、邓、张、吕等姓在此居住。世代耕耘,繁衍生息,人才辈出,十分兴旺。
古往今来,“刁岩”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解放后、从这里走向大专院校读本科、研究生的不胜枚举。。这里也是新庙有名的鱼米之乡。在上世纪生活最困难时期,它可是新庙公社生活水平最高的生产队。
青山街来了一位年龄大约50多岁的病人,说他肚子痛的要命(新庙话,意思是非常严重),张大夫看到后,立即对病人进行全面身体检查,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张大夫立即做好术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自己给病人打麻醉,自己准备好手术需要的器械,消毒等,顺利为病人做了阑尾切除术,术后病人恢复良好,安全出院,又投入到了生产劳动中。
滚子沟一位年轻后生,上树摘柿子从树上掉下来,把右腿摔断了,大人把娃背到卫生院里的时候,娃的生命体征非常不乐观,张大夫看到这种情况后,及时开展了骨折固定,清创缝合等手术,在新庙卫生院经过张大夫紧急处理,逐步恢复了健康。
磨子沟的病人又来了,常乐沟的人也抬着病人来到了卫生院。
不同地方的儿童、成人患有腹股沟疝气病人也来了,张大夫精心都精心进行麻醉、手术,使患者不出新庙就得到治愈。河南省西峡县铁桐沟的病人也慕名来到新庙卫生院请张大夫治病,做手术。
……。……。……。
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工作期间,紧急抢救了类似于这样的病人有多少,真的记不清了。
“新庙卫生院如果没有张根民这样的医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突发病和紧急症上了。我在新庙卫生院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张根民没有来以前,我们卫生院是不敢做这些手术的,张大夫是新庙的人福星呀!”新庙卫生院一位年长的医生,深情地对病人家属说。
随着张根民医生在新庙卫生院各项新业务的开展,为提高新庙父老乡亲的医疗水平做出的突出成绩,加之病人的口口相传,引起了商南县卫生局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关注。
20世纪1970年代,国家准备修建襄渝铁路。
修筑铁路必须依靠公路运输大量的机械设备、器材和人员。于是,陕西省商洛的镇(镇安县)旬(安康旬阳县)公路建设,就被陕西省交通厅提上了议事日程。一声令下,一场艰苦卓绝的公路大会战在镇安至旬阳几百公里的大山中拉开序幕。
商南县必须抽调年富力强的医生,参加到这条重要的公路建设中。
商南县委当即决定从每个公社抽调民工去镇安修建镇旬公路。全县共抽调200余人,全部实行军事化编制,商南县组成为一个团。下设营、连、排、班。这些被抽调的民工被称为“三线战士”。 按当时文件规定,工资待遇分为三个等级:一级每月39元,二级每月34.5元,三级每月30元。18元交生产队记工分,剩余归个人,每月口粮45斤。张根民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是作为公路建设的卫生员,经过层层选拔 参加镇旬公路建设。
他从新庙卫生院去镇安修路的那一年,吃过腊月初八的饭后,在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一支没有军籍的“三线战士”出发了。没有交通工具,身背简单的行装,300余里的山路,他和修路民兵一起步行了一周才到过镇安县梅花公社(现镇安县的达仁镇)。
一路上,风餐露宿。饿了,啃口小豆面做成的窝窝头;渴了,吞口路边的积雪,没有人管吃。昼行夜宿,晚上打开自带的被褥,就睡在群众的柴草棚里。数九寒天,身体蜷曲成一团,只觉得天寒路遥。到了驻地后,当地群众腾下了房子,地上铺了一些柴草,打上地铺,就算安了家,10多个人挤在一个屋里。
当时的镇安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这里老百姓的住房十分简陋。千篇一律的石板房,石头砌墙,石板盖顶。晚上睡在炕上,可以看月亮、数星星。“厕所”是用一块几十公分高的竹篱笆随便栽一下,就是“卫生间”。 20多岁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撅着屁股上厕所,也不避人,那样的窘境,是可想而知的!。当时的生活状态,如果说是“山中无甲子,高卧不知年。”并不为过。
这些困难,对张大夫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了,因为他从小就是在苦水里长大的。让他放心不下的却是,在一路步行的过程中,看到了镇安县这个地方的群众吃盐都很困难,更是缺医少药。路途上,大脖子病(甲状腺)、红眼睛、篓拐子腿(地方大骨节病)随处可见。这些病人,才是张大夫放心不下的事。
镇旬公路两年多的时间就修建结束了,张大夫就短暂回到了新庙卫生院,他回来的消息,很快在新庙不胫而走。新庙的群众有的就把病人直接抬到卫生院,请张大夫治疗,也有群众在卫生院门口等张大夫,请他到家里看病人。
他在来去镇安修公路的路上看到的缺医少药的情况,在新庙也有不程度的存在。张大夫这次回到新庙,对治疗病人的心情,已经远比一年前要强烈的多了,因为这次参加修建镇旬公路,也是他走出新庙最远的一次,看到镇安群众对医疗水平的渴望,已经震憾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他已经在从镇安回到新庙的路上,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解决新庙群众因病致贫的问题。
国家为了战备需要,要修建一条藏在秦巴山中的襄渝铁路。这又是张根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新庙人医疗问题的想法搁浅了。
就修建这条通往大西南的战备铁路。当时的陕西省委做出决定,让3万多名初中毕业生去参加襄渝铁路的建设。新庙的张大夫又成为襄渝铁路建设学兵营中的一员。
襄渝铁路中段(陕西段)大部分位于陕西省境内,陕西段总长264公里,穿越陕西省的白河县、旬阳县、安康县、紫阳县,在陕西汉中的镇巴县,穿越大巴山主脊,进入四川省万源县。襄渝铁路(陕西段)山重水复,地形险峻,人烟稀少,交通困难,施工条件极差,工程尤为艰巨。基本是在秦岭的“肚子”里穿行,是名副其实的“打不烂、炸不垮”的钢铁运输线。
张大夫作为修建铁路的保健医生,就住在旬阳县城附近用油毛毡棚子木板和竹子搭起的简易房子里。冬天寒风刺骨,夏天太阳炽烤,蚊虫叮咬。更重要的是粮食不够吃,因为连队刚成立沒有积蓄,加上都是年轻小伙子,活重饭量大(商南话,体力活非常繁重,吃的又多)。吃的肉、粮食、菜都是从商南县运去的,有时有变质的肉和菜,经过简单烹饪后,都吃掉了。
在襄渝铁路建设中,张大夫作为民兵营连队的团支部书记,更是身先士卒。战友在阴暗潮湿,积水没过小腿肚坑道里工作,他就时刻观察队友的情况。在不停地挖石、铲石、运石的现场,他总是坚守在工地的最危险处。在队友需要救治时,他都在第一时间赶到,竭尽全力抢救。在这两年里,张大夫真正以战士的姿态,保持着旺盛的意志与干劲,在救治伤员的过程中,彰显了一名医务工作者的品质与毅力。
襄渝铁路建设结束,在返回新庙卫生院之前,张大夫向所在连队的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公路修好,铁路也建设了,张大夫这次回新庙,估计不再去哪儿了。”新庙的群众在心里想。
“我们参加工作以来,就在新庙卫生院,没有出去学习的机会,根本没有见过世面。况且我们都是以中医为主,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开展的业务。我真的开展不了。他这两年不在卫生院,也不知道把多少病人抬到了商南县医院了。”卫生院的医生们,也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与无助。
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当医生,当地人说他就是“万能医生”,无论谁家到卫生院来请,只要能安排得开(新庙话,意思是相互不冲突),也无论路多远,他从不拒绝。只要谁家说家里有病人,他背起药箱就走,遇到什么病人都能精心医治。
他从修铁路回来的第二年的一天晚上,天黑不见一指,并且开始下雪了,新庙吉亭村的老李来到卫生院请医生,说是自己的老婆要生娃,就是生不下来(新庙话,意思是难产),老婆疼痛的直哭(新庙话,意思是大喊大叫)。
“吉亭村距离新庙卫生院足足有6公里的山路,怎么办?”卫生院院长犯难了。
“因为像救治这样的急难病人,都是安排张根民去的。咋能又让张大夫去?加之他是男医生,吉亭村的妇女接受男医生接生吗?我们卫生院的女医生能安全地处理这位病人吗?”这时的院长已经无计可施呀!
“我去吉亭看看(新庙话,意思是我去处理这位病人)。”张大夫知道卫生院医生的基本情况,又是晚上出诊,自己又年轻,尽管到吉亭村要走夜路,但我已经对新庙各村的路走的都不是一次了。”
“那好吧,就辛苦张大夫了。”院长听到了张大夫这样的话,就释然多了。
张大夫到了吉亭村老李家后,即刻对孕妇进行了检查,采取了相应的措施,确保了母子安全。
“给我娃起个名子吧,张大夫?”老李看到张根民大夫认真,娴熟的医疗技术,和蔼,可亲的对待病人的样子。就提出了自己的非分想法。
那个年代在新庙,给下一代命名子的事,一般都是娃的爷爷辈或父亲辈们事,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能够让外人给自己的娃起名子,那可是对外人的充分信任和最高赞誉。
张大夫也没有推辞,毕竟老李对他顺利生个男娃,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今天母子安全了,他非常高兴。张大夫也高兴。经过短时间的思考后,说:“那这个娃就叫李伟,行不?”
“李伟?这名子起的倒是很好,我就是不知道是啥意思?”老李对张大夫说。
“我给娃起这个名子的意思是,预祝娃今后身体健康,魁梧高大。”张大夫说。
“好,!好,!好!。”老李紧紧握着张大夫的手,连说了三个好。
今年8月中旬,张大夫在时隔50多年后,又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庙卫生院的旧址时,就想起了当年到李老汉家中接生的事了,他也想知道李伟现在的状况。我为了了却张大夫的心事,专程从商洛市的商州区赶到商南县青山镇吉亭村二组,找到了只比张大夫年长一岁的李伟的父亲。当时我让他俩进行了视频。老李一眼就认出了张大夫,非常感谢,非常激动。李伟的女儿今年已经从西安的一所大学学前教育专业毕业,准备到西安一家幼教机构从事幼儿教育工作。
张大夫从吉亭村回到新庙卫生院,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吃完中午饭,他与父亲就聊起到吉亭村的经过。
“你从新庙到吉亭,看到老鼠嘴了吗?”父亲问张大夫。
“我连老鼠都没有看到,哪能看到老鼠嘴呀!”张大夫顺口就说了。
“小伙子,你昨天晚上去吉亭的时候,是不是有段大约两里多的路,没有人家(新庙话,意思是没有住户)?”
“昨天晚上我去吉亭村的时候与老李一起,没有觉得什么,但我回来的时候,天又黑的啥也看不见,只有凭借路上脚印和白雪的影子,往回走,确实是有一段路,根本见不到一家住户,当时就心里就有些害怕,还是快速走过了那段路,那段路上有老鼠吗?付师傅?”
父亲听了张大夫的述说后,就向他说起了有关老鼠嘴的故事。
相传很久以前,新庙大坪这个地方有一只非常大并且成了精的老鼠,就卧在新庙去吉亭的路上,直盯着过往行人,并且专吃从它嘴下过往的人,吃得路断人稀,非常恐怖。知道这个传说的过路人,每次都是绕道避之,不知此情的人,过往此地,就难逃劫难。
老鼠吃人的事,惊动了太白金星,太白金星装扮成一道人,来到民间寻访,当地人如实秉报了人间劫难的实情,回到天庭后,太白金星将此事汇报给了玉皇大帝。玉帝震怒了,便派出了天宫的一只神猫下凡来捕捉老鼠精。谁知鼠精非常狡猾,很有几分功力,神猫与之大战了三天三夜,始终无法擒拿这小小的“鼠精”,无奈之下,神猫只好回天宫求援。
玉帝听了神猫的报告,龙颜大怒,民间竟有如此神力的鼠精,沉默三思后,特派二郎神率领天兵三千,并派雷公助战,下令务必拿下老鼠精,为民除害。二郎神和雷公率天兵来到新庙大坪,将鼠精团团围住,二郎神命天兵架起千尊金鼓,并奋力击鼓,鼓声震天,发起了灭鼠精的强大攻势。鼠精闻声惊恐不安,但仍在顽固抵抗,没有束手就擒的样子,这时雷公从五方布起了雷阵,五道炸雷齐轰老鼠精,终将鼠精电击为一堆僵尸,永世不得再生,从此民间再无此恶耗传出,而卧在新新庙去吉亭路边的祸害民间的“鼠精”,被世人唾骂万载。
但现在仍然能看到这只老鼠的尾巴长的非常高,伸到了山顶上了,老鼠的身子也长成了一道山梁的样子。老鼠的嘴,张的非常大,可谓血盆大口,正朝着过路的每个人的头上,垂涎欲滴,这只老鼠的嘴上,白天看上去有非常明显的淡红色嗜血的迹象,就像刚吃过带血肉的痕迹。在从新庙去吉亭的时候,必须要从老鼠嘴底下通过,这是唯一的通道。
张大夫听到这个传说后,真是有些毛骨悚然了。
“张大夫要调到县医院工作了。”这个消息,在新庙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你是不是要调动到商南县医院工作?”父亲用非常低沉,依依不舍的眼光看着张大夫。
“有这回事。”张大夫说的非常肯定。
“你要离开新庙,今天我就不给你做饭了。”父亲非常生气。
张大夫自从来到新庙卫生院,前后已经有8年多的时间了,父亲是他的生活上是最为亲近的人。他为新庙人医治的很多病人,也使很多的家庭摆脱了因病导致穷困的问题。现在突然要调动工作,新庙的人,特别是父亲心里真是无法言说。
到更好的医院工作,不仅使张大夫的医疗技术能够得到发挥,并且还能够治疗好更多的病人。继续在新庙工作,群众固然高兴,但商南县医院更需要张大夫这样的好医生。
此时新庙人的感觉,就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新庙的群众不约而同到来到了卫生院,要送送张大夫。
“你是新庙人的张大夫,无论今后你到那工作,你都是我们新庙人的张大夫。”新庙的群众,真心想留下张大夫呀。
“咱们的娃在新庙学校读完小学、初中后,肯定要到更好的地方读高中,这是咱们的娃学习进步提高学历的需要。人往高处起,水往低处流,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张大夫把家都安在了新庙,是一心一意想为新庙的病人服务,现在要到县医院,也是张大夫向更高层次发展事业的表现,我们就高高兴兴地送张大夫吧。”父亲是经历过好多事情的人,说起话来,就是合情合理,大家爱听。
“我还会回来的,我永远是新庙人的张大夫。”张大夫拉着群众的手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也只能用这样的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张大夫心情。
二
张大夫离开了新庙,调到商南县医院工作。使新庙人怅然若失的心情,略有慰藉,因为他们还是可以步行30多公里的山路(那个时候,新庙到商南县城还不通班车),到县城去找张大夫的。
我父亲也因为张大夫不在新庙卫生院工作,也就辞去的在卫生院做饭的事了。张大夫离开了新庙卫生院以后,父亲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点像是处于“绝弦谢世人,知音从此无。”的状态,但,我是不敢问的。因为我那时还在新庙读小学,小小的年纪,怎么知道大人的心思呢!
有一天,父亲莫名其妙地对着我发脾气,并且是非常严厉的。
“你给听好了,从现在起,你必须认真给我学习,长大了一定要考上医学院校,好好学医,听见了没有?”父亲冲着我就是一个劲地吼。
张大夫最初在新庙卫生院工作的时候,我才读小学一年级,因为当时我家里生活是非常穷难的,加之又是“地主成分”的家庭,父母亲整天是两头不见天(新庙话,早起晚归的意思)在地里干活,大哥也结婚分家另住了,姐姐出嫁了。我上学的时间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晚很多。
有时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父亲就对说:“你看人家张大夫,也是农村出来了,从小学习就认真,还到西安读了大学,你一定要以张大夫为榜样,好好学习,做个好医生。”
我也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张大夫对我父亲的影响太深。我先后在富水中学读高中,在商南县城参高中加补习时,父亲每次给我送给粮的时候,就叮咛我,一定要向报考医学类的学校奋斗。
1982年,我参加了第二次高考。这也是我们兄弟姐妹9人中,唯一参加高考的人。因为我之前的哥哥,姐姐们,有的确因家里没有能力供应他们读书,有是因为没有资格读高中(成份高的子女),当然了,也为自己学习不认真、不刻苦的。我是比较幸运的,在新庙初中毕业后,就恢复了高考制度,先考到富水中学读高中,随后又到县城补习一年,就顺利地参加了高考。只可惜,当年我在学校预先考试成绩是全校将近200多名理科学生中的第10名,高考结束后,我的分数距离专科分数线只少了0.5分,根据当年“一条龙”的高考政策,也就是说,无论考大学或中专,都是一张考试卷,达到大学或中专当年录取分数线的,分别录取。未达到专科以上分数线的,就要取掉生物,英语成绩,然后再按总成绩划线,如果达到了中专分数线的,就只能录取到中专学校读书了。
面对这样的成绩,我不仅对自己的高考成绩不满意,对读中专也是非常排斥,为此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大哭三天。哭后决定重新补习,再冲刺一次。但父亲是不考虑我的情绪的,因为考上学,吃了商品粮,在那个年代,确实是家庭的荣耀,是十里八乡的骄傲。父亲也没有给我说,就在老师的指导下,给我报了商洛地区卫生学校,让我学医了。
我现在还在怀疑,我学医这个事,是不是张大夫为我父亲出的主意,因为我知道,张大夫在新庙为父老乡亲解除疾病的痛苦事,已经影响到了父亲的人生观了。
张大夫从新庙卫生院来到商南县医院,对他本人来说,是从农村走到了城市。从从事的具体工作来讲,他已经从在新庙卫生院时的“万能医生”或“全科医生”,转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专科医生”。因为,他到商南县医院后,就专门从事外科临床工作。在这个时候,新庙人还时不时的到商南县医院去找张大夫看病,属于他科室的病人,他都像在新庙卫生院一样,认真诊断,仔细治疗。但遇到其他科的病人,张大夫也会积极协调其他科室的医生,全身心地治疗。
张大夫在商南县医院从事的是外科临床工作,也就是从乡村卫生院来到县上的综合医院,从“全科”医生跃升为“专科”医生。这个转变,对张大夫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人生跨越与挑战。
在商南县医院这个平台上,全面发挥自己在大学学习期间的广博的医学知识,向着临床外科更多更高的方向奋斗。
他在商南县工作的第四年的一个中午,医院通知他要为医院外科一名晋升主治医师职称的同志当助手。那个时候,综合医院的医务人员晋升相应的职称,重点考察的是医生的“实际操作能力”。其它方便如发表论文的篇数,英语水平等也列入了次要考核内容。但能不能做相应职称级别的手术,是考察外科医生能否晋升职称的必备条件。
考察医生晋升职称的当天,上级医院的主考医生是根据医院入院病人的身体状况,术前准备,医生要晋升职称的具体情况来确实的,为确保晋升工作的公平性,是采取随机手术病人及手术时间的。从这个角度讲,医生要为随机病人做手术,对上级医院的主考医生,对晋升职称的医生,助手医生等都具有非常大的风险与难度。
因为,随机性,就伴随着不确定性和多变性。
张大夫做同事晋升外科职称手术的助手,要做的手术是胆囊切除-胆管十二吻合术。要晋升职称的医生在做完胆囊切除手术后,上级医院的主考医生发现被考的医生手术中的医疗技术问题,为确保病人的医疗安全,就用手指在张大夫的腰上轻轻敲了敲,在耳边轻声说:你做吧!并用腿轻轻顶了张大夫一下。因为医生在手术室是不能大声说话的,并且在手术室里的所有物品,进入手术室里的每位医护人员都是经过了严格的消毒的。上级主考医生看到手术中的问题,也就只有以自己的肢体去提醒助手医生主动参与手术当中。此时,张大夫心领神会。立即变“助手”为“主刀”,并顺利、安全做完了这台手术。
那个时候派到下级医院“监考”的上级医院的医生,都是医德高尚,技术过硬的医生,他们来到下级医院,既有监考的责任,也有为医院选择年轻医生的任务。
张大夫也因为顺利完成了这台手术,那时张大夫还没有晋升主治医生的资格,但就已能够顺利完成一个主治医师的手术,遂把他调入到商洛地区医院。
张大夫从上世纪的1970年代到1983年代,先后在新庙卫生院,商南县医院工作的13年中,8年都在新庙卫生院。自此,张大夫带着对新庙人的眷恋,新庙人也在依依不舍中,祝愿张大夫在外科领域有更大的发展。
事与愿违呀。张大夫到了商洛医院后,医院决定让他创建医院的骨科。这对张大夫来说,重大的考验与困难,又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因为临床外科与骨科,无论从学科涵盖的范围还是学科内容的要求,是区别性非常大的两个相对独立的临床学科。
为什么做了一台手术,商洛医院就决定调动他到医院工作?随后他才知道,在商南县医院监考的医生中,就有一位是商洛医院的领导。他们在监考过程中发现,这位年轻的外科医生在手术中,视野开阔,思路清晰,沉稳有度。正是他们在物色的创建医院骨科的最佳人选。
从二级医院(商南县医院)从事外科工作,来到三级医院(商洛医院)向骨科方面发展,无论从医院的层次还是学科的跨越,这对张大夫多年从事医疗工作来说,面对的就是大山,就是高峰。针对如此大的困难,张大夫暗暗下定决心,就要用“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毅力,向全新的骨科领域,努力奋进。
在创建商洛医院骨科期间,其他人业余休息时间,特别是节假时间,就是张大夫最为宝贵的黄金时间。
因为他必须要完成从新庙卫生院的“万能医生”,商南县医院的“外科医生”到商洛医院的“骨科主任”的跨越。
为安全有效治疗骨科疑难病人,就必须要创新治疗方法与路径,器械的使用就是一道必须逾越的鸿沟。张大夫经常利用工作之余,查阅大量的国内外的骨科资料,广泛吸收骨科诊断、治疗的前沿知识。为创用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或一种新的医疗器械,在其他人下班后在聊天、跳舞、看电视的时候,而他却钻到商洛卫校的解剖室里,精心钻研尸体的解剖结构,或在尸体上作“骨科手术”。他把收集到的人体各个部位的骨骼放在家里,以便反复学习,细细推敲琢磨人体骨骼特点以及与神经、血管、肌肉等的走向、排列及相互关系,直到确认无误后才应用于骨科临床。为钻研骨科的最新治疗技术,张大夫已经达到了对骨科着迷状态了。走在路上,在思考骨科的治疗问题,回到家里,在想骨科器械的应用问题,在科室里,斟酌如何做好“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陕西省商洛医院,是处在秦岭腹地的一家综合医院,所在地方的交通问题,严重阻碍了骨科信息的传递、利用与沟通。也就在这个时期,我已经从商洛地区卫生学校毕业留校工作4年后,调入了商洛地区卫生局。掌握临床学术交流信息资源,就是我最大的工作优势。父亲与张大夫,在新庙卫生院结下的情宜,到了这个时段,我和张大夫就可以再续他与父亲的“前缘”了。
这个时候,我真的是想听父亲的话,跟着张大夫学习医学,做个好医生。但,人生的事情,由自己决定的机会真的不多。即就是你有决定你命运的机会,但你没有足够的资本来保证你命运的顺时运转吗?这样的决定,也就是想想而已。我在留校工作了4年后,就调到了商洛地区(现在的商洛市)卫生局工作,从此,我彻底与医学临床工作无缘了。
我在卫生局工作期间,就可以把骨科学术交流的相关信息,第一时间候告诉张大夫,那个时候,信息的价值还是非常珍贵的。
张大夫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写成论文提交到全国骨科学术会议上,求师拜学。更为重要的是,张大夫把他从事骨科临床工作中的疑问,想法或者是体会,或者是自己或同事发生的错误,走过的弯路,都要撰写成学术论文,提交大会交流,以求得上级大夫的指导。
参加北京、上海、西安等全国各地的学术交流会,为张大夫创新发展提高骨科诊疗水平,架起了一座无形但非常有价值的桥梁。因为,这是那个时代,获取骨科信息的唯一通道。把疑病例的X线片奇给北京、上海的专家会诊,到上级医院图书馆查阅骨科文献,购买骨科专著等,已经成了张大夫工作中的重要内容。
“一位外科骨科大夫,如果只会做手术,那终究就只是一个手术匠。”张大夫经常对他们科室的年轻大夫说。
张大夫在商洛医院骨科期间,研制了术前肢体消毒牵引架、钢丝穿引器、骨孔定位器及断髓针拔出器6种骨科医疗器械,先后在《中华骨科杂志》、《中华创伤杂志)、《中华麻醉学杂志》,《骨与关节创伤杂志》、《护理学杂志》、《陕西医学杂志》等专业期刊中发表论文20多篇。也先后10多次参加全国性学术会,与全国各地的骨科专家教授建立了业务联系。张大夫来自基层医院的骨科学术观点和论文水平,频频得到全国骨科权威的首肯和重视。
此时张大夫的职称,还是骨科主治医师,也就是医疗行业中的中级职称。可以说,这样的职称,在全国骨科界,是汗牛充栋。他这样的职称级别与学术水平,已经形成了强烈反差。这种反差,已经成为了全国医疗行业骨科学术界的“青春风暴”。
涌动在商洛,激荡在全国。
“听说张大夫现在厉害很吗?(新庙话,意思是本领高强)”新庙人时不时地问我。
“张大夫现在已经在全国都有名了,是名副其实的骨科名医了。”我就这样向新庙人介绍张大夫。
上世纪1992年代,张大夫在骨科学术和临床工作中的突出成绩,让他在职称晋升的过程中,准确地说在一年的职称晋升中,他突破了职称晋升的“时间限制”(主治医师晋升副主任医师,政策规定任中级职称的时间为5年,他只有3年的任职时间),突破了“级别限制”(政策规定在职称晋升中,只能从中级职称晋升到副主任医师职称,副主任医师任职达要达到5年及以上,然后才能晋升主任医师)。但张大夫是从主治医师一步破格晋升到了主任医师。
这个消息,占据了商洛乃至陕西相关媒体的重要位置好长时间。
张大夫和他的团队,依靠坚实的骨科理论,精湛的医疗技术和博大的医者仁心,足以托起了商洛医院骨科的从创立、发展到带动医院其他科室共同提高的重任。
“西安有两家医院要我到他们医院工作,我是去还是不去?”我在卫生局正上班的时候,张大夫电话告诉我。
“等我下班后,我们一起聊聊这个事情。”我当时就回应了张大夫。
那一天,我工作上的事情特别多,等我处理结束,已经是下午6点半了,我就到商洛医院找张大夫,我到科室一问,才知道他正在给病人做手术呀。我就在他们科室等他。一直等他手术结束,把病人安全送回了病房,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西安华山机公司职工医院和西安郊医院分别给我来信,他们同意调我到他们医院工作,卫生局会同意吗?”张大夫见到我后,不绕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如果医院放你去西安,我们卫生局就有研究你调动工作的基础了。”
商洛尽管交通不是很发达,信息更是不通畅,但商洛卫生系统的领导,还是非常开明,豁达的。这可能与秦国招揽卫鞅,使秦国强大后封卫殃在商洛为商鞅有关。商鞅变法给商洛卫生系统的启示是:改革者要有远见卓识,应充分发挥人才的作用。战国时期的秦国重视人才的文化基因,能传承到商洛,真是弥足珍贵。现在商鞅的大幅雕像,就矗立在商洛市最醒目的位置,还在向商洛人民传递着战国时期秦文化的精髓。
医院在张大夫调入西安工作问题上,事前已经与卫生局的领导进行了沟通。他们的共同意见是,张根民同志确实是非常出色的骨科大夫,也是近几年来商洛培养本地医生,效果最为明显的例子。同意他调走,是商洛医院乃至商洛卫生系统骨科事业非常大的损失,特别是对商洛的骨科病人,就是一个灾难。如果不让他调入更高的医院去,既是对人才的埋没,更是对人才发展的不负责。
因为布是包不住金子的,金子能否发光,不取决了包裹它的材料的厚与薄。
也就在张大夫选择去西安那家医院工作的时候,深圳盐田区人民医院(现在的南方科技大学盐田医院)也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如何选择的问题,又降临到了张大夫的面前。
选择是艰难的过程,有时给还是非常痛苦的经历。先秦时期“杨朱哭歧路”的事情,张大夫也要面对了。
“深圳盐田区人民医院要相关媒体上看到了我从事骨科工作的情况后,邀请去他们医院工作,去还不去?”说实话,张大夫去西安,去深圳,与我没有多少关系,从我的年龄,我的阅历各个方面去权衡,我的意见,也仅仅是为他参考参考而已。但他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呢?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父亲在新庙卫生院时已经与张大夫有个约定:“如果我这个娃学医了,你俩又在一起的话,一定要好好带带这个娃。”
“你现在快到不惑之年了,况且深圳现在已经是处于二次创业阶段,你现在去,我觉得还是有风险。”我是真心不想让他离开商洛,这是我的我私心,我的格局使然。
“盐田区医院领导说了,让我先去医院看看,路费、食宿他们全管,来不来医院工作无所谓。就算他们医院给我提供一次来深圳旅游的机会。他们也想面对面见见我。”我已经从张大夫说话的表情中,清晰地感觉到他对去深圳工作,已经有了无法拒绝的意向了。
上世纪1995年代的12月份,张大夫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来到了沙头角人民医院。、
医院随机给他安排一台股骨颈骨折手术和一节髋关节置换术的理论课。医院看到张大夫做的这台手术,听了他讲的课后,就给张大夫开具了到医院工作的行政介绍信。
“你拿着这份介绍信,回去把你的爱人和娃,都带到深圳来,医院给你爱人安排工作,给娃安排最好学校读书。”张大夫听到医院领导给他说了这样的话,就觉得盐田区医院的真诚邀请,使他无法回绝。
张大夫要再次翻越秦岭,到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地方,去处于“二次创业”的深圳,打拼骨科事业了。
我听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之后,是怅然若失?是迷茫彷徨?还是忐忑不安?!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面对着巍峨的秦岭,不能自己,内心的失落与“脉脉此情谁诉”的无助,涌上心头。
我与张大夫是杵臼之交,是忘年之交,还是什么,我真的是说不清楚呀。
张大夫离开商洛,对我来说,突然感到了的情景就是“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张大夫从新庙来到商洛,又要从商洛去深圳,他与我父亲,与我的友情,他在骨科领域的成就,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心田,也是我向工作的更高层次迈进的动力源。
“你也来我们医院工作,行不行?”张大夫到了深圳后,总是在他们医院领导面前说我在卫生行政管理方面有能力,材料写的也好,并且让我把我在卫生局写的领导讲话稿和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寄送给他们医院的领导。
“我看了你写的这些文章,我们决定调你到我们医院来工作,任医院的办公室主任兼任财务科长。”盐田区医院的领导直接把电话打到我在商洛卫生局的办公室。
我第一学历是中专,在撰写卫生行政管理方面的材料,确实有段时间了,也的卫生事业管理刊物上发表了诸如卫生事业宏观调控方面的多篇文章,但让我到深圳发展,还是信心不足呀。
尽管我没有跟随张大夫去深圳,但他经常给我倾注的理念,就是要相信未来,因为“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我在商洛给张大夫送行时,他对我说,“我就要离开商洛了,最后我把汪国真在《热爱生命》中的一句话送给你,那就是: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2009年的3月,因我写材料的特点与特长,被陕西省一个民主党派机关的领导发现后,毅然决然地就把我调入到西安工作。当我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张大夫时,“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到西安工作,因为你刻苦学习,写作能力突出。”他总是在鼓励我。
自此,我与张大夫的频繁往来,就恰似“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呀。同时,我也把张大夫到深圳打拼骨科事业的消息告诉了新庙人。
三
自从张大夫到盐田区医院工作,我前后三次去了深圳,有了却自己当年没有来深圳工作的心愿,更多的是想去看看张大夫在这里的工作、生活情况。
上世纪1997年代,我和商洛几位朋友专程去了盐田区医院。当看到张大夫的客厅里种了好多非常鲜艳的花,这些花已经向我诉说了张大夫已经适应了深圳的生活。当天晚上医院的领导设宴招待了我们。
“你就是付金明,三年前,我只是看到了你写的材料,今天又见到了撰写材料的人,真的是缘分,你没有来我们医院,可惜你了。”医院领导对我们说。
“张根民同志来我们医院后,不仅把他的骨科技术带到了医院,也把他在商洛医院的管理科室的办法,带来了。”医院领导赞不绝口。
“我只是做了一点自己份内的工作,没有领导说了那么好。”张大夫依然保持在商洛工作时的谦逊。
“张大夫在他们科室的醒目位置挂起了“剑胆琴心”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我本人也是非常喜欢的,他又把这四个字的内涵应用到每一例手术中,他对骨科事业的发展真的是太用心了。”
医院领导还对我们说,“张大夫任我们医院的大外科主任,重点是发展我们医院的骨科是骨科学科带头人。通过他们团队的共同努力,我们医院的整个医疗水平,上了一个台阶。”
医院领导当场决定,把医院的小车让张大夫用三天,把商洛的朋友带到盐田区看看,欢迎更多的商洛人才到深圳创业,发展。
那个年代,深圳这个地方,各单位都已经有了小车,但单位的车,也仅仅供单位领导办公事用。在商洛,相当多的单位都没有小车。小汽车,绝对是那个朝代的超级奢侈品。我们去张大夫医院,能用医院公车的这个事情,在商洛是绝对不可能有,尽管这是个小事,但从中可以悟到改革开放地区单位领导的格局与对人才的重视程度。
2004年4月份,我跟随商洛卫生系统组团到香港,澳门学习的机会,再次去看望了张大夫。这时的张大夫已经是盐田区人大副主任了。盐田区人大机关在深圳款待了我们。也就在这次晚宴的过程中,盐田区人大机关的同志给我们介绍了张大夫这几年在盐田区人民医院的发展情况。
“张根民大夫,可是一个好医生呀。他不仅把医院的骨科水平提高了一个档次,也把医院的整体业务水平,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他已经是我们深圳市的十佳医生、深圳市名医、深圳市文明市民、深圳市先进工作者、广东省劳动模范了,并且已经成为了我们盐田区的一张名片了。”盐田区人大机关的同志,对张大夫赞赏有嘉。
商洛卫生局的带队领导听到对张大夫如此的评价,也问了人大机关同志的一个问题,“张根民同志,在盐田都做了啥突出的事情了,得到你们如此的褒奖?”
“我给你们说个事情,就知道原委了。”
2000年7月,一位重伤病人被送到了深圳市盐田区人民医院。这位伤者是香港一家公司的老板,来深圳谈生意出了车祸,身上多处损伤,最严重的是右上肢从肘关节处完全断裂,断裂的骨骼都完全粉碎了,若得不到及时手术治疗,患者的右上肢就有可能导致残废。而此时盐田区人民医院的骨科刚成立不久,还没有做过此类高难度的手术。值班的医生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他们外科室里的医生就提议:“张主任不是骨科专家吗,快请他来。” 而此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
张大夫接到医院电话时,刚刚回家不久,一天的劳累已使他身心疲惫。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赶回医院。诊断、清理伤口、准备器械,手术于晚上9点左右开始了。已轧断的血管、神经、肌肉在手术钳下一根根接上了,已经碎裂的骨骼在手术刀下一块块的对齐了。第二天早晨3点半左右,张主任和他的两名助手走出了手术室,手术十分成功。5个多小时的手术加上前一天的工作,张根民已有2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但他走出手术室时仍然十分兴奋,因为他又挽救了重伤病人的一条胳膊。
当这位香港商人治愈回到香港后,香港的医生说:“不可能,像你那么重的伤,内地的医生如何能治得这么好?”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这位香港医生不得不改变了他对深圳医疗水平的看法。
“商洛能走出这样好的医生,是商洛人民的自豪呀!”带队领导听到这个故事后,也为张大夫竖起大拇指。
人大机关的同志接着说张大夫的事。
那位被张主任治好的香港商人在出院两个月后,再次来到了深圳市盐田人民医院。他这次给张根民带来了两个厚厚的装有钞票的信封,说是对他的救命之恩表示点心意。张主任坚决不收。香港商人坚持要给他,张根民急了:“你的心意我领了。给你做手术是我的职责,你交了手术费、住院费、该付的钱已经付了。”
像这样给张根民主任送“红包”的人还有很多。有时病人和或病人家属偷偷把红包塞进他的口袋,他发现后,直接把红包退给病人,有些手术前送“红包”的,为了让病人放心,他往往先收下,在手术过结束后,这些“红包”都交到病人的手术和住院的账上了。
“张大夫拒收红包的事,他在商洛医院时也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卫生局带队领导说。
“有一次,一位因交通事故,导致左下肢骨折手术固定后的病人,拄着拐杖来到卫生局‘告状’,说张根民大夫收了其他病人的红包,让他们多住几天医院,我没给他送红包他就要让我立即出院(实际是该病人已完全可扶拐行走了,不需要占用急需手术病人的病床,只是出院或住简易病床即可,他不想搬到简易病床)。我们卫生局长听到这位病人的诉说后,就告诉这位病人,你要投诉其他医生收红包,我们可能要要派人去调查调查,你要投诉张根民收红包,我们根本就不会相信,就你现在的病情,能柱拐杖走几公里的路来投诉,说明你可以出院或住简易病床就行了。重病人优先,急需手术病人优先,这是医院和医生的诊疗原则,医院里的病床是有限的,谁也不能搞特殊化。说的病人心服口服地搬到了简易病床。张大夫拒收红包的事,从此就在卫生局系统传下来了。”
2018年的9月份,我参加了中共陕西省委统战部在广州黄埔区举办的学习班。我利用学习的空余时间,想再去看望张大夫。他就安排了他最好的朋友开车来黄埔接我。
我们俩在来去盐田的路上聊天中,我知道了他姓廖,是广西人,年轻的时候在陕西省的安康市当了10多年的武警,转业后在深圳做大理石生意。这样说起来,他也算是张大夫的陕南老乡了。
“我在老家读小学时,张大夫就在我们家门口当医生,我们那个地方的人,都夸张大夫是个好医生。” 我对廖先生说。
“我与张大夫的关系,是从一次我严重的足踝部骨折开始的。我在住院期间,他总是给我宽心,安慰我,要我配合治疗,鼓励我要坚强,要勇敢面对病魔。从那以后,我与张大夫,已经不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了,他已经成为了我们家里的精神导师了。”廖先生一说起张大夫,就哗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2013年5月16日下午3点多,我开车到盐田一家装修工地卸大理石板子时,不小心一块重达20多公斤的大理石板子从车上滑落下来,直接砸在我的右侧足踝部。当时血流不止,痛疼难忍。工友认为盐田这个地方的医疗水平有限,最好回到广西的大医院治疗。从深圳到广西,一路的折腾,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当时是抱着侥幸,就让工友把我送到了盐田区医院骨科。本想把血止住后,就回广西的。可遇到了张大夫后,他就立即投入了治疗,经过近4多小时的手术,我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就出院了。通过这次的住院经历,我就认识了张大夫。随后,我们家里人,只要谁有病,也不管是那个科的病,都去找张大夫,张大夫每次给我们家里人解决医疗上的问题,都是非常热情,非常的细心。我能遇到这样的好医生,真的是三生有幸。
“认识张大夫后,我觉得他是个学识渊博,还没有架子的人。我在生意上遇到了解不开的思想疙瘩,就向张大夫请教,特别是家里遇到了解决不了问题,只要你问他,他都会非常耐心的开导,指路。”
……。……。……。
看起来,张大夫已经把商洛人的厚重,稳健,踏实的做人做事风格,也带到深圳了。
“张大夫无论是在新庙卫生院,对农村病人,还在商洛医院,对城市病人,他都能一视同仁,良好的医德,是他最突出的优点。”我也在廖先生面前,不自觉地跨起了张大夫。
四
今年9月中旬,已经接近耋耄之年的张大夫,又回到了阔别半个世纪的商洛,回到了新庙。
9月19日上午,我陪张大夫从西安启程回到了商州,简单吃了点午饭,大约下午一点左右,就到商洛香菊康养医院,给100多人讲述了一个多小时的《中老年人常见骨折的诊断、治疗原则与康复》的课。
这家医院的领导,也是一位在骨科临床方面很有建树的人。他在商洛能见到了久违的张大夫,又得知他这么大的年龄了,还倾注精力撰写专著,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看到了你的专著了,全书共48章,近100万字,600余幅插图和实例照片,对骨折诊断,复位,固定、血管、神经损伤诊治及功能锻炼等方面的失误及对策,写的非常到位,这是我做了多年骨科临床工作,也想写点东西,却拿不起笔呀。你在书中对心理、社会因素对骨折诊治影响的论述,讲的特别好,对骨科住院病人全身心恢复健康,提供了思路与方法。对四肢,脊柱及骨盆骨折诊治失误及对策,正是目前我们在商洛骨科临床最需要的理论知识与实践指导。尤其对以往认为对的观念和方法,看了你写的书后,才知道是错的。”
院长握住张大夫的手,久久不愿放下。
“我也看到了张大夫写的这本书,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写的序,还是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还没要一分钱的出版费,这个出版社,真正是出版医药卫生类书籍皇冠上的明珠呀,医疗卫生行业多少人写书,都没有在这个顶级的出版社出过一本书,你太厉害了。我们一定要向有关部门建议,把你的书挂到商州的城楼上。”参加听课的一位骨科大夫说。
“我不是像你们说的那么好,只是做了一点骨科大夫应该做的事。因为‘好的结果来自经验,而经验来自坏的结果。’”张大夫在老乡面前,仍然那样的谦虚与儒雅。
“我在西安读大学,因为放假没钱回家,春节都在学校里过,大学二年级的一个暑假里,老师就安排我们去了一家印刷厂参观学习,当我看到铅字排版印出来的书,闻到墨香味的一刹那,就蒙发了一定要把张根民三个字,也用铅字印出来的想法。我能写点骨科方面的书,既是想让从事骨科的朋友少走弯路,在临床上少犯错误,同时,也了却我自己的一点私心。”张大夫非常诚恳谦和地与大家交流他的心路历程。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张大夫能够著书立说,绝非一日之功。在写第一版时,因不会用电脑打字,手写初稿经过了反复修改,共用去了300多只签字笔,书中所有插图都是自己画出来后又反复斟酌。我也在一旁发自内心的赞赏。
从张大夫的身上,我已经高度怀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局限性了,因为“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才具有强烈的针对性。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张大夫在全国骨科界,已经在向“立德、立言、立功”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
我这次看到张大夫,精神矍铄,步履坚实。我一路都在想张大夫这么大年龄了,一定要陪好他。但他既就是上下楼道,从不让我扶。他一个人住在酒店的7层楼上,早晚他都是坚持爬楼梯。
尽管我也到了花甲之年,但在与张大夫的相处中,使我透彻地明白了“一根稻草,绑在白菜上,它就是白菜价;如果绑在大闸蟹上,那就是大闸蟹的价。”的道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用好退休后的时间,多做光前裕后的事情。
在商州的一天晚上,我已经给张大夫安排了晚餐,但他坚持要吃商州的糊汤面,说回深圳后就没有家乡的湖汤面吃了,在商州,一定要吃上一碗湖汤面。
湖汤面这种食物,是陕西商州人早餐的最爱,也是陕西唯一爱吃这种早餐的地方。张大夫要吃糊汤面(在煮熟的糊汤中下入面条,并加入蔬菜即可)。与他在商州读书时,因家庭非常困难,母亲做饭时,为了精打细算度过漫长的饥荒,就在糊汤中加入面条,既能让一天三顿受够粗粮蹂躏和寡淡的肠胃,享受一点细粮的温柔和油水的滋润,也能不至于一顿吃光金贵的白面。
我长期在西安工作,爱人在商州工作。我就对爱人说,你对商州地方熟悉,一定要想办法让张大夫在商州的晚上吃上糊汤面。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商州城内转了几条街,最后在商州的团结路找到了一家也只有一碗湖汤面的店铺。店主就用勺子把剩下的湖汤面和糊汤面的锅底全部给张大夫盛了一大碗。
时隔多少年后,张大夫在商州又吃上了年少时湖汤面的味道,骤然就燃起了浓浓的乡愁。
商州的糊汤面,就像纯棉布衣一样,历经岁月的沉淀,洗去夺目炫华,留下的唯有简单朴素和时光的记忆。
也就在这天的晚上,张大夫又突然给我说,要去商洛医院的家属院看看。我问张大夫:“为啥晚上去医院家属院?”
“我很好时长没有回到商洛医院了,不想麻烦别人,就选择晚上去。我从商南县医院调到商洛医院时,当时医院给我分了一点小房子,我把在深圳退下来的家俱放在这个房子里,我想去看看。“张大夫说。
我俩没有给商洛医院里的任何人打招呼就去找他在商洛医院的小房子了。到了房子后,才知道,这点小房子,他娃已经出租了,因为房子太小,租金也不多,就权当让人给照看房子了。
“我在网上看到,这家房子的主人,是全国有名的骨科大夫,就是这位伯伯吗?“
年轻的租房客见面就问我。
“这个木沙发和茶几,是我在深圳搬家时,舍不得扔,就托运到这个房子里了。“
“从深圳到商州,也有2000公里的路程吧,加之又要上下楼,你还能把这家俱运回来!?”我不无好奇的问。
“是的,我是过苦日子过来的人,能用的家具,我是不会随意扔掉的。”张大夫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这条椅子上可是坐出了广东省劳动模范的,你能租住到这个小房子,坐上这沙发,太荣幸了。”当我简单介绍张大夫的情况后,租客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张大夫爱物敬人,体现的正是“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的品德。
从商州回到新庙,刚下车,张大夫就不停地问这问那。
“新庙卫生院那个很陡的台阶在哪?我游泳的地方现在还在吗?供销社里的潘有成,谢中成还在吗?新庙现在用电没有问题了吧!群众看病方便吗?”他对新庙具体地方的记忆,对曾经工作过地方的怀念,对新庙群众的惦记,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你放心张大夫,新庙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丽乡村了,群众看病,生活都非常便利了。”新庙村上的干部向张大夫汇报。
“听说胡孝国病了,我一定要去看看胡孝国。”
胡孝国是新庙人,曾经与张大夫都是新庙卫生院的医生,也是他在新庙卫生院工作时的好朋友。我们在回新庙的路上,张大夫一再叮咛我,不要把我们回新庙的事告诉胡孝国,因为他知道胡孝国患了重病,已经卧床好长时间了,担心50多年没有见过面的老朋友,太过激动。尽管胡孝国要比张大夫小10多岁,但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在商南县协和医院见到病床上的胡孝国时,两位曾经在最困难时的工作伙伴,老泪纵横。张大夫总是鼓励胡孝国,要勇敢面对,战胜困难。
当得知我父亲已经于2007年去世的消息后,他显得非常的伤感。
张大夫这次回新庙,还见到了经他治过病的新庙人,他们虽然都已鬓边华发,但说起张大夫给他们治病的过程,都是历历在目。
张大夫从新庙去了深圳,又从深圳回到了新庙,我突然就感觉到这不就是“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吗。
“新庙,是我走向工作岗位的第一站,这里一山一水对我的情怀,一䓍一木对我的真诚,都融进了我的DNA,沉淀在我的价值观里。”张大夫此次新庙之行,只有用“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来表达了。
也许新庙人经过了多少代后,总会想起张大夫以其为医的精湛,为人的真诚,为事的周到,已经足足支撑起了新庙的厚重与博大的事。届时,新庙这个地方,已经与张大夫这名医生,永远无法分开了。
当张大夫要离开新庙时,他独自一人走到到新庙河边,用双手深情地捧起了新庙的河水,凝望,敬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滴一滴的清泉从指间流淌到新庙河里。
新庙河里的水,带着“上善若水”的使命,一路北上汇入大海。初次工作就来到了新庙的张大夫,也带着新庙河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特性,一路南下入海。
有时,当我在工作或生活中,或傍徨无助时,或迷茫退缩时,或进退维谷时,就会背靠秦岭,面朝大海,深深地吸吮生活的营养,获取拼搏的动能,强大意念的力量。
新庙人只能用“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来表达对张大夫的留恋了。
也只能把“水调歌头·五十年再续秦豫情”送给张大夫了。
——甲辰秋分,张大夫重回新庙,情谊悠长,作此篇,以送之。
南秦河水清,求知杨斜镇。
吾闻狼嚎近身,母忧儿速归。
舞象踏过秦岭溪,浩瀚医学任驰骋,耕耘漏断静。
鹿城在召唤,新庙山河愿。
磨子沟,兔儿沟,家家盼。
不吃另做饭,心有隐情向谁言?
再越秦岭诸峰,临近不惑盐田中,天磨从头行。
广东劳模赞,医德粤秦传。
(2024年11月17日修改于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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