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作家

老作家（1580）

文/付丽侠

如果不跟老人交谈的话，我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作家。

那个夏天的早晨天气很好，丈夫要去千阳办点事情，这正是我练车的好时机，于是我主动请缨当司机。

千阳地处宝鸡的西北是个小而偏僻的县城。我在县城东大街下车，丈夫去城外办事，并约好办完事后在这里接我。我闲逛了半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来到了我们约好的地点，在附近的超市买来一瓶水边喝边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目光随意的瞭望着，这时斜对面的几幅毛笔大字吸引了我的目光。

廉价的白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要做一个爱读书的人”“书山有路勤为径”。那几幅字在破旧的小土屋前或横着竖着或挂着贴着，使得小土屋不但低矮破败而且凌乱，显得跟周边的建筑很不和谐。它的门外挂着一个硬纸背写的“租售书”牌子，门口放着一个蚂蚱凳，从开着的门里我远远地能看见堆得很高的旧书。

我是个爱读书的人，不管走到那里只要看见书就想瞧瞧。于是，我提着水走了去。

土屋很小、很脏、很乱。也许这样的地方能淘到我想要的书，我是怀着希望小心地跨进门槛的。

土屋里一位耄耋老人正翻着东西，见我进来了冷冷地看了我两眼又低着头继续翻。屋里太小了，我从门口转到里面就显得地方越发的小，为了给我腾地方老人迟缓的挪进了桌前脏兮兮的咯吱咯吱响的旧藤椅，顺手又翻起了桌上的字画。我弯下腰很仔细地略过书架上的书名，那都是一些过时的，泛黄的工具书或者武侠青春类小说，偶尔发现一本心仪的旧书家里却已经有了，我叹口气直起了腰，一回头却发现老人正看着我。

那双眼冷峻，犀利，似乎看一眼就能将人看透。我笑了一下朝他的桌前望了望，问：“那些都是你画的？”

“是。”

“这字也是你写的？”

“是。”

“写的不错！”我恭维着老人，可老人表情漠然。他靠在藤椅里，枯瘦如柴的手指互相搓着，衣服也脏兮兮皱巴巴的，拖鞋里黑黑的脚趾头似乎半年没洗过。我见老人态度冷漠就打算离开，转身要走时，听见老人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地问：“你需要什么书？说来我听听，也许我这里有。”

“没我想要的。”我转身笑了笑说。他一开口我又想磨蹭着再待一会儿，反正我没地方去正好可以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有人陪我说说话时间就会很快过去的。

“我想找一些得奖的小说，可你这里没有。”我说。

“为什么要这样的书，你看我这里的文学书不是很多吗？”

“这些书我不想看，我要学习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这样对我有好处。”

“嗯？”

“这样说吧，我学着写小说，我需要从那些书中吸取营养。”

老人的眼睛似乎亮了，他嘴角挂上了一丝笑，这笑让冷冰冰的面目和善了许多，他说：“你也写小说？”

“是。不过，写的不好，我还得继续努力。”

“我也写东西，不过是碎戏之类的。”老人坐直了身子十指交叉着说。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看周围，看看他的字和画，说：“你能写能画，是全才呀！”

老人摆摆手叹口气说：“爱好而已，兴趣而已。”我突然对老人有了好感，很想和他进一步交流。老人说他已经八十三岁了，写的作品很多，可没一本编成戏。他的作品都给了在西安工作的孙女，让孙女找找电视台看有人能看上拍成戏不，这是他的心愿。

“能，一定能。”我宽慰着这个跟父亲一样年龄的老人。

“我是个农民，没钱拍戏，曾经有个电视台看上了我的一部作品，要我自己拍成戏，制作成碟片再给他们，我就把自己卖小麦的钱凑起来，找了村委会领导，再找了一些村上的老乡，拍成戏制作成了碟片，可是人家没看上，片子给退了回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拍过，我是个农民，没钱干那样的事情！”

“哦！你只管写，拍戏让别人去干吧！”我若有所思，其实对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懂。

“你——会写的很好。”老人双手轻轻地拍了拍藤椅的扶手说。

我啊了一声，问：“为啥？”

“我看你这打扮，你这气质就不一般。”老人说。

我噗嗤一声笑了，想说什么可电话响了起来，是丈夫来接我了。我对老人说：“我走呀！接我的车来了。”

老人站了起来扬扬手说：“下次来了就过来坐呀！”

我也扬扬手笑着说：“一定来，还要和你探讨写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