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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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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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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南北连载

就在职工们为企业的前途命运担忧,为个人的生计发愁时,国企首领却在悉心搭配他的衣着鞋袜。蓝灰色的夹克外套,月白色的衬衣上套着V字领的浅灰色羊毛衫,深灰色袜子塞进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权带来的满足感常常挂在肖永年依旧白皙的脸庞上。

十月末的天空,荡漾着深秋的寒意。清晨。晶莹的露珠满办公楼四周的绿篱。位居企业权利顶端的肖永年站在大门一侧的台阶上,注视和检阅从四面八方成群结队蜂涌而来的臣民。

他们有的乘公交车;租住附近民房的大多步行而来,边走边吃或是抱着孩子;骑自行车的职工像雨燕般飞进大门,脚尖在地面轻轻划,倏的又疾驰而去。

八点半刚过,三楼会议室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肖厂长一脸阴沉地站在台前,台下寂静无声。

“半个月前,发往阳州的棕色牛皮,漆层严重脱落,接到电报后,我连夜飞抵阳州查看实情,”他刚讲了几句,就故作停顿,环视与观察参会人员的情绪变化。

来自技术、质检和车间的各级骨干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大事件打得晕头转向,个个忧心忡忡。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哪个部门的疏忽造成如此严重的问题?不明真相的管理层干部目光神色中现出深深的惊恐担忧。

演讲者接着继续挥舞集人事、财务、供应和销售大权于一身的手指有节奏的在空中晃动,仿佛课堂上老师挥舞教杆,意在引导学生集中思路。只见他眉头紧皱,表现出十分生气的样子,说到某个关键或是敏感的字眼时,还用拳头在台前的桌‘咚’地猛一下,以此加强某种权威性。

事故的确令人震惊,在企业发展史上前所未有。台下开始有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会议室顿时像一锅轻轻沸腾的粥。

“出现如此严重的质量问题,质检部门是如何检验的?技术部门又是怎么管控的?还有车间……”此时,底气十足的肖厂长有绝对的把握掌控整个现场的气氛,他开始对几个关键部门轮番斥责。

国企的检测设施非常齐全。每批皮革入库前,都要按照部颁标准认真取样,严格检测多少年来,从没有因为检验失误而出现质量的重大纰漏。满腹狐疑的蒋志平思考片刻,忽地从人群中站起来,明确要求实地察看,却没有得到肖厂长的任何回应着,姜科长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样要求去阳州实地考察,以弄清事实真相。台上人顾自大张旗鼓地滔滔不绝,台下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相同皮革,为啥发到别的地区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销售科长在座位上公开叫嚷

“该不会是……”有人接着说。

“组织相关部门去看一下,不就明确了,”

与会人员大声喧嚷起来,现场情势刻发生了逆转。方才的惊恐与担忧被一种不信任的疑惑所替代,众人目光疑虑重重。精明的肖永年嗅到了一种不祥气息早有准备的即刻调整战略思路,亮出第二道盾牌,以此扭转现场的不利局势。他不失时机举起几双问题皮鞋,并大声说道:“请大家仔细看一下,”他的声音包含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和慌乱,说完就将问题鞋子递到台下,“看完后,大家好好反思,去后每个部门结合自身实际认真分析原因,写一份书面报告。”喧嚷声稍稍得到平息,他再次鼓足勇气,提高嗓音,“一旦查清,将严加处罚,绝不姑息!”说完,马上宣布会议结束。

人群嚷嚷着涌出会议室。蒋志平赶了几步才在楼梯口堵住肖永年他再次毫不留情地质问,肖厂长闪烁其词,目光游移,极力强辩事实蒋志平以不弄清事实真相,誓不罢休的气势与领导进行辩论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后来,技术人员从鞋面处理过的痕迹分析问题可能端倪;车间从生产管控的措施中排除了所有的疑点;销售部门从其它地区的反馈信息中判断出阳州事件可能潜藏的猫腻;质检科从检测纪录的层层排查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谜底,就像古老的纸牌占卜术,定会在某个时日显出它原有的点数。

就在工厂内部矛盾愈演愈烈的非常时期,毫无用武之地的禾玉曼改弦更张,调整自己理想的发展方向,将一直以来倾注于技术提升的耐心和恒心用于改善家庭经济的新目标上来。

曾子凡尽管已经博士毕业,在一家计算机研究所工作,但家庭经济状况并未因此得到彻底改观。每当看到蒋玉如及其它同事的家里彩电冰箱一应俱全,每日的菜肴也比自家的略高一筹时,这些物质外壳都在强烈刺激着禾玉曼内心的虚荣。女主人无时不刻思索着改变的良策,谁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呢?她和爱人日夜筹划,竭尽全力启动两颗按部就班的脑袋,多设想和投入均已烟消云散,最终只有一件事天随人愿。

临近元旦的一个中午,抱着孩子在食堂排队打饭的禾玉曼偶然听到有人议论:“南大街的大众皮衣店,维修皮衣的人排起了长队。”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对于寻寻觅觅的禾玉曼来说,不啻一句闲言碎语,简直就像天使带来的佳音,还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慨。

周末。她和丈夫贸然来到赫赫有名的大众皮衣店(在媒体广告刚刚走进电视的年月,大众皮衣,无人不晓)。穿过人群潮涌的柜台,他们走进一间光线暗淡的经理室。

一位中年模样的刘经理为售后服务不能及时到位而正在发愁,当他听到女工程师的一番自我介绍后,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刘经理连忙从身后的纸箱出一件满是污垢,浆层裂开的浅棕色羊皮夹克。

“你看像这样的衣服能弄好吗?”他试探性地“这个没问题,”禾玉曼充满自信地回答。“那就打个借条吧,如果能搞好,每件按……”爽快的刘经理直言不讳地说。

对于月薪不到一百块钱的国企技术人员,第一次听到如此丰厚的回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乐无比的禾玉曼此刻仿佛看到贫瘠的地平线上即将升起一缕丰收望的曙光。

回家途中,尽管寒风凛冽,丝毫不影响一对寻梦人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天寒地冻的世界似乎露出平日隐藏的微笑。“你可以发了!”坐在公交车上的曾子凡迫不及待地调侃身旁的妻子。头脑稍稍冷静的她感到事情在没有百分之百落实之前,仍不敢报过高的奢望,而是集中精力去思考如何修缮好这一关乎家庭经济能否有所突破的至关重要的皮衣。

两天过后,当一件貌似崭新的皮衣送到刘经理手上时,禾玉曼梦想已久的第二职业拉开它艰辛而快乐的序幕。每周三下午的政治学习,三楼会议室座无虚席。戴着老花镜,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书记坐在讲台上,操着令人昏昏欲睡的低沉声调,老生常谈似地念着中央下发几号文件,台下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坐在第一排的肖厂长无所顾忌地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文件刚完毕,按照惯例接下来是分组讨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和文件有关或无关的逸闻趣事,这可是让禾玉曼感到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那天。为了心中的梦想,请假离开了。她拎着装有几个小瓶子的塑料袋匆匆走出工厂大门。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低风卷起覆盖地面的薄雪,又一次抛下。她加快脚步向车站疾行。

地处北郊一个空旷僻静院落,行人走过留下杂沓的脚印。白杨树上有只离群的金翅雀发出声声唳叫,像似呼唤它的同伴。

禾玉曼站在大门,朝前方望了望,用竹席围起来的工房棚屋亮着灯火,空中传来外乡人说话的模糊声音。她异常兴奋地向那个地方走去。

灯火通明,炉火正旺。一堆人(约有二三十个)热火朝天地忙碌。缝纫的;裁剪的;操作台,缝纫机或地面到处都缝制皮衣的原料碎片,加工的半成品。“好家伙!”站在门口的看到此情此景惊诧不已。片刻,才从包里拿出特别的通行证-大众皮衣的刘经理亲笔写的一张纸条,递给一位操着江南吴语的老师傅手中,就像对接暗号似的老人看后,随手拿起一张棕色羊皮说:“这样的问题,看怎么解决?”

一处半敞的棚顶下,借着暗淡的天光,禾玉曼手持喷枪正式开始梦寐以求的第二职业……

她,像一位答疑解惑的老师,在皮革与制衣间的空白地带进行技术的贯穿和接;又像是一名学生,面对各种不同的技术难题还需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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