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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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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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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南北(3)连载

蒋志平走后,陆国雄再次担任质检科长与禾玉曼有过两次冲突的他再也没有在下属面前发挥领导者惯常的指挥才能,超出日常范围的事务,他宁肯自己去做,也不会去指挥她。一对冤家相处一室,倒也相安无事,谁也不愿再挑起什么事端。

“厂长发布旨意:现在轻修牛皮革市场销售很好,谁能开发出来,就给谁奖励。”上午十点多钟,刚开完中层会议的陆国雄走进办公室,就急不可耐向禾玉曼发布这一重要新闻。

新产品开发一直都由试验室做,怎么会有这种事儿?正在做质量统计报表的禾玉曼感到有些纳闷又为此兴奋不已。

面对企业形势的每况愈下,心志无法施展的她整日陷入极度的忧郁与苦闷中。尽管第二职业为她带来经济上的富足,但这并不能替代对皮革事业执着追求的信心与渴望那股等待释放的能量。许久以来,她默默等待着,多想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为面临倒闭的企业贡献自己的一腔热血;为企业的产品更新做一些有效尝试,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今这个机会终于等来了,她蠢蠢欲动,想借此一展身手,从此踏入一条梦想中的发展道路。

骄阳似火的六月下午,办公室的温度几乎达到极值。禾玉曼把自己的想法和热情倾诉给前来送报表的蒋玉如。

“咱厂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干好干坏一个样,不干的还对干的有意见……”蒋玉如神情严肃地对她说。

“进行产品结构调整,是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大事,也是每个技术人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富于挑战的她从来不论环境和时机。

“你可以为企业这么想,没错儿,可人家又不启用你,你着什么急呢?之前的教训你忘了?”的话包含着纯真的关切与爱护。

记忆再次展现出那惨痛的一幕,禾玉曼如梦方醒。这时,前来送报表的尚小妹的闺蜜和质检员陈师傅走了进来。几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议论起这件事情,议论起企业目前的现状,无不充满忧虑。

“尽管车间实行了质量承包责任制,奖罚分明,产品质量一度得到明显提高。然而长明灯,长流水的现象仍然无法得到有效管控,机构臃肿,人浮于事……”陈师傅抱怨道。

“质量全达标,工资也没加多少,谁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呢?”那位闺蜜说。

“现在是谁和领导关系走得近,奖金就会多拿点,不在与你干得好与坏。”蒋玉如用手揩了额头的汗有些激动地说。

“南方企业接到一个样板,几天就要交货。而国企的技术人员整天就像消防队员,那里出问题就往那里跑,头痛治头,脚疼治脚。多少年只做一个产品,还经常出问题,又怎能在市场中取胜?”禾玉曼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市场经济彻底颠覆了计划经济时代的细枝末叶。以前瞧不上眼的摆烟摊儿摆夜市自由职业者,现在倒过得令人羡慕。

是呀!在夜市摆个摊儿,一个晚上的收入能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

“企业资金严重不足,原材料价格上涨,产品结构跟不上市场变化,导致销售差强人意,效益不断滑坡……”陆国雄手里提着一双返修的旧皮鞋,走进门就说。

……

尽管怨声载道,谁也不敢轻易放弃这份收入不多的铁饭碗,仍照常上班。勤劳吃苦的职工看不到任何发展的希望时,便脚踏实际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晚上回家摆地摊儿;夜市上搞个餐饮;有的请假南方批发服装。蒋玉如经营的出租车收益不菲,工资成了她的零花钱有的技术人员利用业余时间去私企技术服务,月薪竟是国企的近十倍。

当蒋志平通过书信把南方企业发展的消息带回来时,再次拨动了禾玉曼心中梦想余烬。与其在一个落后的生产方式中虚度,不如到市场前沿去博弈,这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召与呼唤。她不愿意离开这片深爱的土地,却又感到一腔热血无处奔涌。既然命运的航标引领自己走上这条艰辛的皮革之路,就该义不容辞地改革大潮的前沿搏一搏。

“举家南迁,她先去打前站!”这是她与爱人多次商量的最终决定。然而真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一个月后。蒋志平为她联系好一家单位档案关系又令她纠结得欲罢不能。领导不同意,就走不了。如果不辞而别,就要冒被开除的风险。最后,禾玉曼托了七八层关系,终于搞到省轻工厅某位领导写给胡局长的一封亲笔信,这将成为她勇敢出行保障和盾牌。

七月的阳光直射大地,午后的空气异常闷热,令人昏昏欲睡。禾玉曼怀揣一封非同寻常的信笺来到平原市政府的大门外。望着戒备森严的权利中心,门口等待安检的行人车辆感慨万千。真是往事如烟!恍然间仿佛回到入职报道的那一天。

她扎着两个小辫,身穿白底小花的确良短袖从包里掏出一沓派遣资料,顺利通过佩戴军械严密把守的岗哨,气喘吁吁登上一栋办公大楼的层。

“先去皮革公司报道吧!”人事局办公室的一位官员说,并在印有‘平原市二轻局’几个红色宋体字的介绍信上简单写了行字,‘咚’的一声,红色印章重重压在一条细密针孔的分割线上。

计划经济年代的政府官员,就像重要交通枢纽的警察,手中大笔一挥,也许就划定某人一生的生命轨迹要想调换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手捧圣旨,走出松林环绕庄严肃穆的政府大院。两排老房子和梧桐树夹击而成的石板路向远处延伸。行人车辆,空中腊汁牛羊肉的香味,稀疏的叫卖声装点城市夏日午后的繁华。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去公司还是工厂,新的梦想再次萦绕于她的脑海……

小胡同的尽头,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厚重的红色门板旁竖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平原市皮革公司她略带迟疑地跨过一道门槛向院子走去前庭后院青砖蓝瓦的建筑无不透露出这里曾是一座民宅,房屋布局尽显古朴雅致。院子里,一棵满果实的石榴树几株芭蕉透着沁人心脾的幽静。该不会是资本家的府邸吧?她的脑海跳出某个电影画面,现实却是行业职能部门的据地。

光线幽暗的经理室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带着眼镜正看报纸的先生。她怯生生地走进去,递过资料,他看完后拿起座机话筒,不知跟谁说了几句话,她的未来就毫无选择地给安排好了……

八年时光,历经试验室,技术科,车间,质检科,几个部门的轮流调换和体验,无一不未来发展打下坚实的实践基础。八年时光从入职到离职;从一名国家正式干部到即将脱离体制的自由职业者从当年的起点到另一种意义的开始;无一不是形同对立,背道而驰。她用八年时画了一个圆,又何尝不是一个轮回,一个在皮革天地里历练的轮回。

值得庆幸的是:命运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了,或者说时代颠覆了旧的体制和循规蹈矩。寻梦人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为自己的人生道路强力拨动道岔。

望着那条已经拓宽古老街道,现代繁华替代了往日的古朴发挥过职能作用的皮革公司也已完成时代赋予的使命,魂飞魄散。

禾玉曼回过身,坚定的步伐走进市政府大院,站在胡局长办公室门外时,不由心跳加速有意识地了下深呼吸才抬起手指敲响那扇虚掩的门板。

“请进!”屋里传出一个低沉粗壮的声音。

她推门而进。室内凉风徐徐银灰色的宽幅百叶窗帘透着几许清爽。身材肥硕,头发整齐油亮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的黑色牛皮高背椅上。禾玉曼说明来意,呈上一个没有封口的信笺。局长瞥了她一眼,伸出一只肥胖的大手,示意她在门外等候。

几分钟后,那颗脑袋伸出门缝,说了句什么,就把一个新的信笺塞进她的手,其隐秘程度就像当年地下党秘密联络时的暗号对接。

禾玉曼拿胡局长的亲笔手谕,如释重负般地离去。这是接近目标的一次无声行动,给那个酝酿已久的梦想插上了飞翔的翅膀。她马不停蹄地骑上自行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的报话大楼。

夏日的夕阳余晖给报话大楼的浅色外墙披上一层迷人的霞装,巨大的钟声刚敲过三下,一群带着哨音的和平鸽从楼顶集体起飞,在仲夏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快乐地盘旋。《东方红》的乐曲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响起。

这座始建于六十年代具有浓郁苏联建筑风格的大楼,由塔楼和东西两翼的五层大楼相拥而成,是平原市重要的电子通信枢纽,承载城市发展近三十年的岁月沧桑。

走进一楼大厅柜台,禾玉曼在电报单上一笔一划填上自己启程日期及相关信息,收件人一栏写着:蒋志平。

第二天上班。她拿着辞职报告和胡局长的亲笔手谕向肖厂长的办公室走去。突然,一丝莫名的茫然和失落袭来,她的胸口不由一阵揪紧,脚步也跟着变得有些沉重她稍作停顿,毫不犹豫地向走去。

“肖厂长:我要辞职!”她说着递过资料。或许于情绪激动,她的声调微微有些颤抖。

“原则上不能放人,人都走了……”肖永年瞥了一眼那些珍贵资料神情淡定地说。

“我的工作谁都能干,”她在作强调,又像是最后的通告。

“等厂部研究后再说吧!”

昨天,或许更早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一天的说辞。然而,真正到了离开的那一刻,每个字变得如此沉重和伤感。它包含着内心的兴奋与忐忑,自信与彷徨,欢乐与悲伤,就像走过的每一个日子。

禾玉曼默默退出厂长办公室,黯然神伤地走过一楼暗绿色油漆的楼道,似乎和刚进厂的那一天没有什么两样,陌生与黯淡。

“再见了!我曾经奋斗八年的土地!”走出大门,她再也没有勇气回眸一望此刻,她的眼眶噙满了离别的泪水,全身不住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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