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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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原皮采购到位，化料准备到位，还有辅料的投入，成功的曙光已经呈现出耀眼夺目的一线罅隙，禾玉曼满怀激情前来迎接，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懵了。
那天早上。大铁门外的公路上停着几辆白色警车，车顶的红灯不停地闪烁。车旁围了一堆人，几位身穿蓝色警服的公安干警站在那里，像在等待什么命令。她顿时感到两腿发软，脊背发凉，感到自己的生命一刹那仿佛改变了航向，显示出可怕的空虚。不大一会儿，肇事人杨老板和他的帮工，还有禾玉曼就被分别羁押到三辆警车上。
半个多月前，隔壁养鸡场的杨老板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给鸡喂食皮革下脚料比粮食还要长得快。有天傍晚，这个看似头脑精明的中年男人走进皮革厂的院子。
“禾老板，听说你这儿有什么下脚料可以喂鸡？”他试探性地问道。
“噢！是的，不过要用石灰处理一下，脱掉有害物质才行，”她边说边带来人走进车间里。
“这些得多少钱？”杨老板指着一堆皮革碎屑咧开嘴笑着问。
“都是乡党，又是邻居，不要钱！”
当天晚上，他就把那堆皮革废料拉走了。回去转念一想，处理太麻烦了，不如先试着给鸡喂上一两天，看有啥反应再说。
有毒有害物质三价铬很快进入鸡群的血液中，无声循环。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着什么？有多少罪恶在阳光下暗流涌动？
两天时间过去了，一切看起来平安无事。没有什么文化的杨老板胆子更大了。直到有天清晨，寂静的院子里传来奇怪的鸡叫声，他才觉得有些不对，顿时吓得浑身一颤。该不会得啥病了吧？他在心里想，赶忙穿好衣服直奔鸡圈。当看到它们个个活蹦乱跳，伸腿展翅的样子时，他的心里又变轻松了。就在这时，墙根处有一只母鸡缓缓伸开脖子，‘呜…呜呜’地打起鸣儿来。“这…怎么可能？”鸡老板一脸惊愕，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下一声离奇鸣叫。然而，那只母鸡不顾主人感受，懒洋洋地迈开爪子走掉了。
“难道是自己的耳朵，还是眼睛出了毛病？这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杨老板自个嘟哝着。就在他抓耳挠腮疑惑不解之时，左前方一米开外的地方，另一只母鸡也在跃跃欲试学着打鸣儿，就像呀牙牙学语的孩子，生疏懵懂。反倒没有看见一只公鸡打鸣儿了。鸡老板又一次懵了，他晃了晃脑袋，喉咙里发出一串怪异的笑声后，就跑出鸡圈，喊来帮工，叙说这件亘古未有的怪事。
到了下午，附近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离奇古怪的事情。有些好奇的人还专门跑到鸡场想看个究竟。然而杨老板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悄悄锁上门躲到旁边的庄稼地里去了。他后悔没有按照禾玉曼说的去做；后悔不该把这个不好消息泄露出去，同时也害怕由此带给自己什么麻烦和灾祸。
第二天，平原日报的新闻记者闻讯赶到，派出所及镇政府的相关官员慌忙赶到，环保局的执法人员和食品安全局的相关人员陆续赶到。食品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从现场的鸡蛋和鸡肉检测中很快查出含有剧毒的三价铬，而且含量严重超标。这一关系国计民生惊天骇闻的事件立即出现在平原地区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平原市政府责成公安机关追究有关当事人的刑事责任。
鸡吃了这种饲料变性了，那人吃了这种有毒鸡蛋又会怎样呢？不会生不了娃吧？……一时间，各种传闻甚嚣尘上，沸腾了整个北原镇。闻此消息的人，赶集的人，看热闹似的拥堵在养鸡场与皮革厂门前的公路上导致交通一度瘫痪。禾玉曼的名字从此在北原镇的十里八街，无人不晓。次日清晨，公安警车一路鸣笛开道，爬上平日沉寂，只有赶集日才会热闹的北原镇。
嫌疑人禾玉曼坐在警笛长鸣的车上心情非常沉重非常郁闷，而她那至亲至爱的父母得知这起事件后，连忙赶到工厂，坐在院子屋檐下的台阶上嚎啕大哭，好心的乡党邻里纷纷围过来劝说：“先别哭了，得想办法救人！”有人说谁的娘家弟弟在平原市公安局上班，父亲抹着眼泪，赶忙跑到那个村子打问实情。母亲急得一时没了主意，半天才想起托人给城里工作的女婿带话。随后，家住北原镇的几家亲戚也派人赶来了，个个神情紧张又手足无措……
有毒鸡蛋，养鸡场，皮革厂成为方圆二十公里村村寨寨百姓议论和指责的对象，有人甚至不惜加盐添醋，以讹传讹。
那天中午。禾玉曼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位于南郊戒备森严的看守所。走进大门，荷枪实弹的门卫，高高的铁丝网，还有一道道警示标语。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画面，突如其来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令她不寒而栗。
走进囚室，望着墙壁上有些发旧的三十八条教规，她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人间地狱。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触犯法律。邻居要下脚料，犯了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曾子凡在得知消息后，托人到公安局设法救人，得到的答复却是：等待刑侦调查取证。他又赶到看守所去看望惊魂未定的妻子。工作人员却这样说：“刑事案件侦查期间，一律不能探视。”他神情沮丧地走出看守所大门，恍恍惚惚地朝车站走去。初夏的阳光格外灿烂，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灰暗。“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一串带有咸味的泪水伴随着他的喃喃自语从眼角悄然滚落，蔓进他痛苦的嘴角。
屋里空气溽热难闻，令人窒息。夜晚。禾玉曼躺在二十多人的大通铺上感慨万千。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自己就从阳光普照的大地跌入无比晦暗的深渊，一切变得黯淡无光。一想到父母家人要为自己担惊受怕，想到不懂世事的孩子，她鼻子一酸，泪水顺着眼角汩汩滚落。
从小接受集体主义教育，以雷锋邱少云等英雄为楷模的她在小学期间，自愿与几名同学组织起来为学校喂猪，一坚持就是几年。下午放学，自愿为学校打扫卫生；自愿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不计一分报酬；自愿为集体的玉米高产丰收向农技人员学习采集花粉授粉技术……她曾幻想过，假如没有恢复高考制度，她也一定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劳模。
从大学毕业走进工厂，她工作兢兢业业，埋头苦干，梦想早日揭开制革技术的迷津。从辞职南下到艰难创业，当成功的曙光露出一线罅隙的时候却遭此厄运，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她冷静回想事件的前前后后，分析来龙去脉，最后认定这将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直到第二天，她才和同寝室的羁押人员开始交流。一个满脸横肉，一头细碎卷发因打架致人伤残的中年妇女问她犯了什么事……那人后来说：“按说，你应该没事。”但是在没有做出最后裁定前，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白天，她和那些室友按质按量地糊纸盒，却无时不刻在期盼着早日结案的那一天。工厂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从初夏开始，一直熬到深冬，案件才得到审理。经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杨老板在食品生产过程中采用有毒有害物质，违反食品安全的相关规定，损害了广大消费者的生命和健康权利，被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000元。禾玉曼因无辜受过，被无罪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