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一天,侯经理未打招呼直接派货运司机去仓库提货。“答应的先付款,后提货,怎么?”得知这一消息的公司小姐手拿话筒气得再也说不下去了,而电话另一头的侯经理却在不软不硬地强辩他的理由,最终双方都未达成期望的结果。
第二天,王进雄打来电话说,为了保证来年生产,冬季必须大量收购牛皮,并承诺年后立即付款。 实践证明,市场已经严重缺乏诚信。周密无法接受他的这番承诺,理直气壮地说了声:“NO!”也许拒绝前的深思熟虑已料到最坏的结局;也许那一刻他什么都不顾了;也许那是许久以来的忍耐和压抑酿成最终的爆发。然而看似一个强硬的举措,其结果又怎样呢?巨额欠款依然如故地堆砌在公司的财务账单上,贸易从此中断。
临近年底的一天,周密站在东海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苦闷与焦虑。这种痛苦是BAB公司施加的,也是鑫辉公司台方董事会施加的。晨光透过宽阔的玻璃窗照进屋子,一缕带有咸味的海风吹进来,轻松翻动一沓刚刚打印完成并散发淡淡油墨味道的报表,几项令人瞠目结舌的欠款数据,特别是金鹰皮厂像滚雪球般长大的巨额欠款,让他又一次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望着远处的轮船,岛屿,此刻的他犹如站在一座孤岛上,如何越过暗流涌动的海面,到达广阔平坦的岸边?他在温暖的办公室踱起小步,反思自己当初的决策。
刚接盟BAB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要发布一系列充满焦虑的指令,催促各区域的技术人员尽快拿出成绩。压力鞭策着新手,也同样鞭策着他。对于西部大客户的管理是放手还是牢牢抓住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纠缠过多次,对于拥有众多客户资源的西部市场如果全权放任,公司与客户间的连接就会变得有些空虚。多年的市场经验告诉他,只有全权把控,才能平稳过渡,做事一贯谨慎多疑的周密遵照这个思路……
几分钟后。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对年轻的女职员吩咐道:“立即通知禾工,从今天起,金鹰与其它大客户的所有事务全权交由她来处理。”片刻,他又补充道:“年终的回款率考核,要按照公司的统一规定去执行!”
此刻,禾玉曼与张凯刚从车上下来,站在北方某镇冰冷的街道上。暗淡的晨光下,稀稀拉拉的行人缩手缩脚,兜售拖鞋棉衣等御寒用品的小摊无人问津,抄着双手的生意人无聊的在原地打转儿。她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公司小姐一字不差地传达了周总的口谕。禾经理神情严肃地望了望张工,又转头看着路边树坑的雪堆,重组以来的憋屈和压抑,就像田野上空纠缠不清的迷雾开始渐渐扩散,她长长吁了口气,却始终没说一个字。张工好奇地看了下她,说:“走吧!”两人快步跨进一个颇为气魄的院落。
位于二楼豪华办公室坐满了催帐的化料商和皮贩子。满屋子都是烟气和寒冷,满屋子的哀叹,满屋子的人在焦虑中等待和抱怨。“我来过多次了,他们一拖再拖,看来只能采取极端措施,要不然……”胡宗俊满脸愤怒地说。“市场走到这一步,只能忍着,没办法,”禾玉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尽管他们都活跃于平原地区的皮革企业之间,平时却很少交往。直到下午四点多,也没看到老板的影子。这时,采购人员硬着头皮走进屋子,向大家作了一番解释,众人趁机开炮。
“你们把皮子做好都卖了,还不给人家结款,这是不是人做的?”胡宗俊大声叫嚷,额前几条青筋暴起。
“你们有父母孩子,别人也有父母孩子,将心比心,你们要生活,别人也要生活。给你们帮了忙,反倒成了孙子,欠账还成了大爷?这是啥世道?”一个化料商说。
“我们辛辛苦苦跑来服务,反过来你们还要恶意欠账,你们的良知都去哪儿了?”张凯毫不客气地和采购人员理论。
别看大家平时是竞争对手,但在讨帐时,又变成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采购人员自始至终满脸陪笑,全盘接受 ……
傍晚的天空,阴冷灰暗。冰天雪地的村镇静悄悄的。无功而返的讨债者走出院子,个个牙齿冻得咯吱吱打颤,面部器官都已冻僵,张嘴说话,似乎都有些困难。
后来,胡宗俊挖空心思地想出一计:他在人市雇了十几个彪形大汉,带着铺盖卷儿来到老板的办公室安营扎寨,欠款最终得到解决。然而却是粤海某家具厂半年后才到期的一张承兑汇票。
无休止的三角债,多角债,多像一组多米诺骨牌,链条上的经营者又何尝不是背负各种压力艰难前行的一个个纤夫?商业贸易何时才能在真诚与守信的轨道上从容前行?人生本来就不容易,为何还要附加额外的枷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