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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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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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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南北连载

当在限定的地盘无法实现大的突破时,老板们总是想尽办法,扩张疆域,延伸梦想的触角。 

送别儿子,禾玉曼踏上西行的航班,去践行周密心中的梦想。隔着机窗,俯瞰10公里下辽阔的祖国版图,田野,村庄,城市和道路蒙着一层薄白。树枝状的山脊脉络凸现在地球表面,河流像一条闪亮的缎带在深谷野岭间飘逸流淌,积雪连绵的群山褶皱熠熠闪光,道路在沟壑平原间尽情盘绕。此时此刻,她不禁想起送别儿子时的情景。

傍晚的平原火车站广场,人群簇拥,锣鼓喧天。“热血男儿扎根军营,志在四方献身国防”的红色横幅令人振奋。身着崭新军装,胸前佩戴大红花,背着统一行囊的入伍新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聆听区人武部政委讲话。她望着一身戎装的儿子,百感交集。自孩子出生就开始实施的培育计划,因家庭遭遇变故而中途夭折。儿子时而望望母亲,时而又转头看看父亲,眼眶里忽然燃起湿润的红光,无法抑制的伤感迫使即将远行的儿子把脸对着前排战士的后脑勺。看到这一幕,母亲的喉部一次次哽咽,泪水奔涌不止。就在几天前,她还多次想象送别儿子的场景,悄悄抹泪。泪水凝结着对儿子的爱;凝结着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凝结着过往生活的点点滴滴。站在斜对面的曾子凡眼圈红润,不停眨巴着眼皮,试图阻拦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这是他们自分手后的第一次近距离相遇。禾玉曼瞥了一眼,将目光转到儿子身上。他的发际线因时光推移继续向头顶的方向拓展延伸,光秃秃的前额闪着暗光。由于天色暗淡,他的面部神情变得有些模糊。

因高考成绩不理想而放弃复读的曾铸星自愿报名从戎,希望在部队的大熔炉里得到锤炼。新兵开始进站了。背挎行囊刚刚成人的一个个孩子,就像即将飘飞的风筝,挣脱父母的束缚与羁绊,去茫茫天空试飞那还不够健壮的羽翼;去独自经受严酷风雨的考验;那是鸷鸟飞翔前的必经之路。

被人群簇拥到候车室一个拐角的她踮起脚尖眺望时,全是一片相似的脑袋和背影,她已分不清谁是谁了,直到队伍开始攀登楼梯台阶时,她才挣扎着在一群上下起伏的背影中发现儿子。他已登上台阶的最后一级,瞬间就消失在建筑的阴影里。

时间,就像一道痛苦的栅栏,将他们母子无情隔开。她呆呆地站了一阵子,恍恍惚惚地走出候车室。车站广场的灯光亮如白昼,街道上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使她蓦然间回到现实。她拿出手机给儿子发了条短信,一股冷风趁机钻入她的衣领。她记不清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痛苦伴她一夜未眠。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空中旅行,禾玉曼抵达中转机场。等办理好转机手续坐进一架小型飞机时,夕阳的彩霞透过机窗玻璃照射进来,空姐推着装满食物饮料的小车在狭窄的过道上依次分发。

“请问您要饮料、咖啡还是白水?”空姐声音柔和地问道。

“一杯咖啡,谢谢!”平时不太喝咖啡的她不知何故,每次坐上飞机就想品着咖啡,一边看着虚幻的天空,飘浮的云朵,心里感觉特别的爽。

    一个多小时后,禾玉曼与从东海飞来的鲁工在哈山机场会合,直奔哈山宾馆。第一次来这里时一路惊悚的情景,又一次清晰浮现在她的脑海。

   “这里没有大巴车!”机场工作人员的话,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摇摇头走出候机楼。黑洞洞的天空下,仅有一堆随意停放的出租车和面包车,还有招揽生意的吆喝声,她犹疑再三叫了辆出租车。

通往市区的道路充满黑暗,汽车在看不清方向的狭窄土路上拐来绕去,没有遇到一辆车。坐在后排座的她不由得胡思乱想,万一遇上恐怖分子怎么办?这里曾发生过多起暴徒袭击市民的案件,治安状况令人担忧。司机还不停地问她到底去哪里?她越想越害怕。

    时间在担忧与不信任中熬过半个多小时,透过窗户看到远方有片密集闪烁的灯火仿佛看到解除恐怖的一线希望。灯光愈来愈近,她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敞亮……

     位于西北边陲的哈山是进出口贸易重地,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私营皮革厂,就像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城市一样,零零散散的分布着。第二天清晨。大雪覆盖边陲小镇,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八度。推开宾馆大厅的一扇玻璃门,一股风雪迫不及待地趁机卷了进来,门外平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雪还在下,纷纷飘落的雪花,就像一层层温柔迷离的纱幕贯穿于天地之间。

“这么大的雪,会有出租车么?”鲁工望着半天也看不到人影的空漠街巷说。

“再等等吧!”她忍着严寒冷坚持说。

人在雪地上,就像舞台剧的演员。一会儿功夫,身上就覆满毛茸茸的雪花。她挥动手臂左右拍打。久等无望时,两人回到宾馆前台寻求帮助。就在这时,哈山皮革有限公司的老总萨比尔头戴棕色羊皮帽,身穿浅棕色毛革一体大衣推开门走了进来。几个人匆匆交谈了几句,就向门外的一辆黑色小汽车走去。

汽车在分不清道路的雪地上向东出发了。经过一段坡道时,车头向右一滑,老板迅即转动方向盘。“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他看似轻松地说。小轿车拐过几个弯道直朝北驰去,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久来到工厂大门前。

几栋钢架结构的车间矗立在一片银色土地上。靠近大门有栋办公楼。由于刚上班不久,接待室里还不够暖和。墙角的玻璃橱柜里摆着几瓶洋酒和当地政府颁发的各类奖项,另一侧墙壁上挂着几片牛皮样板。萨比尔因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他挥了下手,就出去了。

一位维族小姑娘端着热饮推门而进,咖啡的浓香很快弥漫整个房间。两人看过样板,刚坐下来交谈,萨老板走了进来。

“BAB的材料,之前我了解到一些,考虑到运输,一直没有采用,”维族老板坐在对面的牛皮沙发上神情严肃地说。

“噢,这样的,”禾玉曼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浅浅呷了一口,说。

“主要是毛根掉的不干净,你们看是什么原因?”

“要不先去现场看一下吧!?”快言快语的鲁工说。

通常情况下,客户在与化料商的电话沟通中不愿意更多地暴露质量方面的问题。基于这种原因,在准备试验时,他们就得像猜谜语似的要做很充分的准备,特别是位置偏远的客户。

萨比尔带领他们穿过封闭严密蒸汽弥漫的车间,来到极度寒冷的原皮仓库。“如此寒冷的储存条件,可能会对脱毛产生影响,”鲁工指着冻得硬邦邦的牛皮说道。试验方案在他的大脑里修改了好几次,最终确定下来,试验开始了……

每天早晨,望着久日不化的积雪,刺人肌骨的寒冷,她和他真心不愿意跨出宾馆大门半步(纵然之前准备了较为强大的御寒用品,但在这儿仍感微不足道)。一想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他们又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傍晚,走出工厂大门时,无法分辨的时辰天空,阴暗混沌。叫不到出租车时,两人就得沿着冰雪混合的道路一步一滑地向宾馆走去。

    不一会儿,她的脑袋就被冻得嗡嗡直响,思维仿佛也凝滞了。路过一处低矮建筑,穿过一片荒凉树林,夜幕即将四合。向西不到一百米的国界线是一人多高无限延伸的铁丝网。不远处有座异国小炮楼,身穿灰色军大衣,挎着步枪的边防哨兵出神地望着无限辽阔的茫茫雪地。走到一处铁道旁,常能看到通往俄罗斯的货车在变轨的铁路上慢悠悠滑行。每天回到宾馆,总要呆上好大一阵子,才能暖和过来。

    一天下午。禾玉曼在工厂遇到前来拜访客户的校友小林。

  “听说XX化料公司在这里设过经营部,”她想借此了解一些事情。

“是的,”

“最后又转包给当地人了?”

“具体不大清楚,可能是路途遥远,不方便吧,”他带着模糊的口吻说。

“这里的原料皮供应丰富吧?”

“商品经济冲击,牧区的下一代更愿意到城里去打工,而不愿意在草原上放牧,还有国家的退耕还林退牧还草政策,导致畜牧养殖业迅速下滑。由于传统的饮食习惯,这里的百姓对牛羊肉的需求日益增长,很多时候还得从内地引进肉源。”

小林大学毕业分配到当地的皮革公司,不到一年,公司改制分流。他去了粤海,呆了几年,又回到哈山做起化工贸易。由于资金有限,刚开始仅做少量的国产材料,给新兴崛起的私企提供一些必要的原料支持。随着企业的要求越来越高,他又设法引进一些进口材料。

说话间,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位客户打来的。为了不耽误他的生意,只能长话短说。

“看来化料要进这里,必须得找代理商……”禾玉曼思忖着,“距离,就像一道看似空虚又格外坚厚的屏障。未来销售能否支撑起往返所需的时间和费用消耗?这个不得不考虑。”

    在如此极端的气候条件下艰难度过一周多的时间。当萨总看到试验结果时,焦虑的神情被一种渴望成功的希望所替代,鲁工禾工的脸上同样展露出多日不见的轻松与自信。

“能否再做进一步的调试?”萨老板有些激动地说。

“当然可以。”

    他们远道而来,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心与决心。第二轮试验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两人一面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做好试验,一面又在加紧思索如何与客户达成尽快调货的目标。就在禾经理满怀期待试验圆满成功的时候,鲁工银行卡的余额日渐耗尽。他打电话请求公司再给自己借些钱。他的这一请求与公司的财务制度相悖,由此引发了一场前沿与后方为了“弹药供给”而进行的内耗战的序幕。

公司规定,每个人的出差费用都有一定的额度,这无可厚非。但是内地出差的费用额度显然不能适应远距离长时间的交通,住宿和高物价的消费需求。顺便提及一下,有次在酒店请客,一条红烧鱼的价格达200多元(有人不相信,但却是事实),一碗只有少许葱花的阳春面也要十五块钱。

   鲁工强调:路途遥远,邮递不便,怕等不及。公司财务人员则坚持:必须把前面的借款报帐,才能重借。电话来来回回持续了一天多的时间,毫无结果。后来,他只好拨通了周总的电话。相距五千公里之遥,位处祖国东部沿海的周总坐在暖气融融的办公室毫无调和余地的维护公司制度的严肃性,怒气冲冲的鲁工站在西北边陲某小镇宾馆的破旧地毯上据理力争,“如果没有资金支持,试验将无法继续。”中国移动的无线电波在境内形成史上最大跨度,连接着上下级为了报销出差费用的争吵声……

“咚…咚咚”怒气未消的他听到几下敲门声,过了几分钟,才嘟嘟囔囔地打开门:“这样下去,没法干了!”

“消消气,先去吃饭吧!”禾工站在门口劝慰道。

两人相跟着走过灯光黯淡的走廊,走下寂寞沉闷的楼梯,来到一楼餐厅。天已经完全黑了。餐桌旁的壁灯闪烁着沉闷的黄光。窗外,冰天雪地。屋里的人,伤心无语。鲁工一改往日健谈的习性,变得寡言少语。他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两眼无神地凝视着被哈气蒙蔽的窗玻璃,一双朴实无华的眼睛泛起无比沮丧的忧郁神情。禾玉曼安慰他了几句,见没起到任何作用,就未加思索地拿起桌边的手机拨通了周总的电话来进行调和,结果如出一辙,无法通融。

“主要问题,就是不信任……”鲁工气哼哼地说。

“这儿的消费不用你操心,我来垫上,你就安心做试验吧!”

“为公司办事,凭什么要花个人的钱?”秉性耿直的他就是想和周密争出一个道理。

双方都认为自己有理,就像不在同一平面的两条直线,永远无法交汇。

“每日如此的坚持,不都是为了公司赢得最大利益?要是这样,那咱还费那么大的劲儿干嘛?”他脸色阴沉地嘟哝着。

尽管禾工坚持了她的坚持,鲁工在表面上似乎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然而,两天来所发生的争执能从他的心里抹去吗?

三天过后,试验结果严重偏离了预定轨道,且渐行渐远。雪停了,风变得更大。天时,地利,人和之道皆违也,何以取胜?就像历代王朝为了扩张疆土不惜代价地去用兵,终因路途遥远,地域陌生而一次次败北。距离不是问题,在这里变成一句缪语。至此,周密扩张西部的宏伟蓝图以挫败而告结束。

离开哈山那个下午,他们顺道来到市区看看街景。颇具浓郁民族特色的建筑,文化服饰和行人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匆忙掠过。太阳早早隐没了。烤肉串儿的灰色烟气在黯淡的天空下尽情盘绕,让人仿佛身置于阿拉伯国度,试图探索陌生文化的脚步,最终被一种孤独畏怯的气息强行逼退。哈山,却仍像往常一样,沉浸在冬日的美景中。

    两位寻梦人拉着行李箱默默走过冰天雪地的机场通道。路旁古老柏树的细枝密叶被强劲的西北风刮得朝东南方向倾斜,好似一款‘招手停’的发型,永保绿色的树冠上压着被风舔得光溜溜的坚硬雪块。

一小时后,一架小型飞机经历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冲向阴暗潮湿的天空,给无功而返的寻梦人心中留下一片广漠无穷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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