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夏阳豇豆花

夏日里，一处小院，一院子阳光，一架刚被淋过水的豇豆，一个人坐在小凳上吸着烟，痴痴望着满架的豇豆花发呆。院门敞开着，下班的妻子进门好奇地问：“一个人发什么呆呢？”我说：“快来看，满架子的豆角花。”

这一架子的豇豆是父亲教我种的，四月初，父亲从街上蔬菜籽种店买来豇豆种子，又从肥料店买来磷肥，平整好土地，父亲用铁锹在地里挖坑，大约每隔一拃挖一个小坑，挖好坑后再施一些磷肥。父亲说：“你家的地没劲，要撒点肥料。”父亲撒完肥料，就要点种子，我说：“爸，让我来种。”父亲笑笑，将手里的籽种袋子让给我：“每坑丢三粒种子。”我按照父亲的要求，每坑放三粒种子，四行六坑，一共24坑72粒种子。

我喜欢吃豇豆，这大概源于小时候养成的味蕾。初春吃过寒青菜，清明吃韭菜，小满前后吃包菜，初夏吃辣椒，暑天吃茄子和豇豆，似乎是一成不变的顺序，而豇豆吃的时间最长，从6月可以一直吃到9月，烧着吃、炒着吃，包饺子吃，实在吃不完，就焯水晒干，冬天可以用来蒸馒头吃。现在的饭店里也有生炝豇豆的，是作为一道开胃冷盘先上桌的，吃起来有一股清香气，超市里或者网上也有卖泡制的豇豆，我曾经买过几次，四川的泡制豇豆最有口感。

豇豆是平常人家的青蔬，在乡下农村，谁家的门前屋后没有一两架丝丝拉拉的豇豆？它们是村里人现成的菜篮子，农人从田里收工回来，走过菜园边，顺手摘一把长长的豆角，放油锅里炒一炒，一盘还带着泥土的芳香的豆角菜就端到农家人的餐桌上。

豇豆的藤蔓长得很长，好像架子能搭多高，它就能长多长，有时候，搭的架子不够高，它就勾着头，嗅着触须，爬到旁边的猪圈上，和南瓜、丝瓜争地盘。豇豆花呈紫红色，对开而生，像两只紫蝴蝶振着翅膀，要从藤蔓上飞起来。花谢豆长，两根青青细细的嫩条羞涩地垂挂在藤蔓上，风吹叶动，阳光耀眼，一两天时间，细长的豇豆条由青变浅，是青白色的，夏日的阳光是豇豆条的调色家。

老家门前的菜园里，每年的夏季总有二、三架拖拖拉拉的豇豆角，架子是用河边粗壮的芦苇杆搭建的，三根一组交叉用麻绳扎牢，架子与架子之间再横着扎一组芦苇杆，任由着豇豆竖长横生，密密匝匝如一堵绿色的墙。后来，父母随我们在县城生活，住居在郊区的一处带围墙的小院里，搬家时，父母也将一大捆芦苇杆带了过来，初夏季节，父亲又在在小院里重新搭起豇豆架子。

前年，小院子被拆迁了，那些芦苇杆也失去了用武之地，被当废草烧了。没有了菜园可忙，父母似乎也没有了以前的精神气，每次询问给他们买什么菜时，总是豇豆、西红柿、茄子、韭菜，都是从前的记忆。

今年春，我将自家长着花花草草的一小块地整理出来，告诉父母夏天又可以种一畦豇豆了，父亲听了很是高兴，立即骑着三轮车到处找可以搭架子的枝条，但城里哪有那么多直直长长能搭架子的芦苇杆，这让父亲犯了难。我笑：“爸，你就别到处找了，网上有现成卖搭架子的竹竿，比过去芦苇杆好。”父亲这才放下心来。

豇豆种下后，我的心里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丝牵挂，初夏的雨水少，阳光却热辣的照，土地缺水，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豆角地浇水，挨个察看豆种是否已经发芽，等到所有的豆种都冒出地面，用铲锹在豆根周围小心培土，叶片散开了，嫩甜的叶上有许多贪婪的蚂蚁，要帮着去掉，细长的嫩藤颤颤巍巍寻找爬杆时候，我就学着父亲的样子在豆地里搭起了架子，那些细藤摸索着缠绕上杆，我不知道这些藤蔓是靠自己的触角爬上竹竿，还是被风带到竹竿上的。

父亲不知道我已经将豇豆架子搭好，他骑着三轮车过来，车篮里搁着剪好的碎布条，准备搭豇豆架子，进了院门，见到搭好的豇豆架子，疑惑地问我：“这架子是你搭的？”我点点头，父亲就笑：“比我搭得好。”我知道父亲是在夸奖我，我搭的架子哪有父亲搭的好，但架子搭得漂亮不漂亮不要紧，反正豇豆藤已经缠着杆子往上爬了。

现在已是6月中旬，阳光下，一架绿油油的豇豆长势良好，紫色的花开得正闹，再过几天，长长的豆角就会挂在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