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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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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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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乡随俗话过年

2020年注定是人类历史上不平凡的一年,潮水般席卷世界的新冠肺炎,让各国猝不及防、惶恐万分。在全球一片哀嚎声中,中国却在疫情浓雾中稳健着陆,成了一道亮眼的风景线。当然,也为此付出很大代价。国人响应政府号召,龟缩在家里不外出旅游、聚餐,使举国喜庆的传统春节,也失去火红热闹。一个人闷在家里过年,往昔过年的美好回忆,过电影般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我是上海人,祖籍浙江宁波,在北京读大学、工作,成家在常州。亲身经历了南北各地过年的不同生活习俗。南北方过年风俗差异很大,同是江南的苏浙沪三地,过年习俗也有很多不同。儿时在老家宁波过年,印象最深的是,家家户户都要请师傅做年糕,这些天是我们小孩最兴奋的日子。刚做就的年糕热腾腾软绵绵,塞进嘴里大有嚼头。年糕师傅还像魔术师,一团团绵软的年糕,经他手三捏二捏,会变成一个个人物、鸟兽、器皿,好吃又好玩,让我们看得发呆。年夜饭按老传统吃鸡汁汤年糕,年夜菜有葱油萝卜丝、炝虾、醉鸡、黄泥螺、葱烤鲫鱼之类的宁波菜,喝的酒自然是绍兴黄酒。年初一清晨睁开眼,头一桩事就是摸枕头下的压岁钱,那是母亲趁我们睡着时偷偷塞进去的,虽然只有二角、三角,但会让我们开心好几天。春节期间,村头小学堂里会搭戏台,像鲁迅小说《社戏》里那样,上演民间艺人演出的绍兴戏、宁波滩簧。我们男孩子更喜欢爬村旁灵峰山,去山顶古老的灵峰庙玩。逢到做佛事,在和尚带领善男信女绕大雄宝殿转圈子时,总是嘻嘻哈哈跟在队伍后面,觉得好玩极了。那时候天气比现在冷,春节时常下雪。每当下雪天,孩子们都一溜烟跑到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垒雪人、打雪仗,连村子里的狗都会跑来凑热闹,撒欢儿奔跑,兴奋得往往直叫。我们的小手和脸蛋冻得通红,却“宁死不下火线”,连母亲声嘶力竭喊吃饭,也是充耳不闻,直至被母亲像老鹰抓小鸡般一个个拎回家,吃饭时仍是一脸悻悻不乐。

上海过年比宁波乡下“洋气”一点,但总是老一套。大人们除了走亲戚拜年,便是喝酒、打牌、搓麻将,偶尔也会去听听书、看看电影。小孩们玩甩炮仗、打弹子、看万花筒、刮印有图案的马粪小纸片赌输赢。有时去离家不远的徐家汇天主教堂,听唱诗班唱赞美歌,看教堂里的圣经人物雕像和非常漂亮的彩色玻璃窗。最高兴是跟父母去听书、看电影,不光故事让我着迷,还会有各种闲食解馋,比如茴香豆、五香钉螺和排骨小年糕。特别难忘的是,大年三十能得到几颗最喜爱的巧克力。我们总是倍加爱惜,小心翼翼咬下一角,在嘴里含上半天不舍得咽下。每次都是我先吃完,再死乞白赖求姐姐匀给我一点。春节也就在这样的闹闹嚷嚷中悄悄过去了。

在北京读书、工作时,也在北京同学家经历几次过年。北京人过年既传统又充满文化气息,浓浓的京味更让人难忘。年夜饭大都是水饺,咬一口生大蒜,和着猪肉白菜水饺嚼,那滋味确实很美,样子也一定很酷,餐后还会满齿留香。北方人豪爽,大都嗜饮二锅头,和酒菜一般是大蒜拍黄瓜、卤豆腐、酱猪手、五香驴肉、腐竹肉片、宫保鸡丁之类。因为京城没有亲戚不用拜年,年初一就去逛庙会。北京庙会历史悠久,不同地点庙会各有特色,我喜欢去天桥。那儿不仅演京剧、河北梆子等戏,还可以看到相声、说唱、魔术、杂技。时常会有一些现在称为“原生态”的民间艺人表演:耍猴、卖拳脚、变戏法、吞宝剑、喷火等等,甚至还上演用宝剑杀人,喷出殷红的血——那自然是假的,据说不过是猪血,但是样子挺可怕,也很牵动人心。北京人喜欢边看表演,边在凛冽寒风中喝冰冷的罐装酸奶、啃寒彻骨髓的冰糕、嚼通红冰凉的冰糖葫芦、吸硕大艳红的冻柿子,这情景可称为“京城一怪”,很能展示北方人粗犷的一面,让南方人看得牙齿酸痛、寒毛直竖、啧啧称奇。春节期间,北京人免不了携家带口出游,逛故宫、北海、颐和园、香山等地,或去剧院看丰富多彩的演出,演出水平很多都是世界一流,而且价格便宜得出奇——只有首都人才会有这等福分。

常州过年又是另一番景象。改革开放前,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非常匮乏。常州人习惯春节前做馒头,一般都是自家制备馅心,请馒头店加工。年前十多天,家家户户就开始欢欢喜喜地做馅心、欢欢喜喜地把做好的馒头捧回家、欢欢喜喜地围坐在一起嚼馒头,有时还会因馒头馅做得好吃难吃、太咸太淡而欢欢喜喜地拌嘴。那个时代买年货要食品券,鱼、肉、蛋等荤菜极少,海鲜更是奢侈品,所以过年也只能弄一些普通的常州本帮菜:凉拌短脚芹、夹肉豆渣饼、如意菜(黄豆芽炒百叶)、糖蹄、糟扣肉等,已经算很丰盛了。有次搞到一种名叫“网油卷”的常州特色点心,用猪网油裹上五花猪肉、鸡蛋、香菇、面粉等炸制而成,外壳脆薄绵软适口,脂香扑鼻甜而不腻,到今天想起它也会口舌生津。据说网油卷的发明和终老常州的大文豪苏东坡有关,可惜正宗的网油卷在常州已难觅踪影。前几年曾去兰陵那家专做老常州菜的“小辰光”饭店要了一份网油卷,但味道和以前吃过的大相径庭。吃罢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嗑瓜子、吃芝麻糖、剥桔子,也可算是其乐融融了。记得有一年春节期间,还去听了名角邢氏兄妹俩搭档演出的苏州评弹,后来两位艺人成了名噪京城的大牌,也算提前享受了国家级的文化滋养吧。要是有外地客人来,少不得得陪着去无锡、镇江、宜兴玩。那时候常州过年尽管简单,不过也蛮温馨的。

现在常州过年,物质条件大大丰富,精神娱乐随之繁荣起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沉寂多年的民俗民风开始复苏,并且渐渐流行起来。连一些古老的习俗也开始返潮,重新登上春节舞台。我丈母娘笃信佛教,在她老人家言传身教下,儿女们个个都成了佛祖的虔诚信徒,几年前吵吵嚷嚷要恢复大年夜“祭祖”。年三十前好几天,就开始为祭祖忙碌起来:准备冥纸、冥钱和种种冥用物品,各色彩纸做的箱笼器物堆满小房间。祭祖仪式神秘而古怪,而且被她(他)们演绎得有模有样。酒菜上桌后,丈母娘会把大门敞开一半,做出恭请先祖们入席的手势,口中喃喃念叨着:“某某长辈请来用饭!”。待“先人”们一一坐定,又用手势表达敬酒劝饭,期间还要小辈们时不时去叩头膜拜,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大约过一炷香功夫,估摸那些“先人”们已酒足饭饱,她老人家就把椅子挪一挪,意思是请他们起身。然后再做一个“请”的手势,嘴里又开始念叨:“某某长辈走好喔,请到楼下拿东西喔!”,神情极其虔诚恭敬。所谓楼下去拿的那些东西,就是我们早已堆放在那儿的冥纸、冥币和冥用物品。当我们把这些送东西烧化,祭祖仪式也就结束了。这时才感到浑身筋疲力尽、腰酸背疼。我从不信鬼神,但也不得不入乡随俗、逢场作戏,一脸庄重毕恭毕敬,不过肚子里却在暗暗窃笑。

我以为,虽然过年要入乡随俗,但过年方式也要跟上时代前进步伐,与时俱进。敬鬼神烧纸钱之类陋习应当摈弃,在延续良好传统的同时,要加入适应生活变化的新内容,比如外出旅游、看电影看戏曲听音乐、去KTV放歌、参观博物馆、上网浏览阅读等等。使得过大年不仅家庭团圆其乐融融,在娱乐我们身心的同时,也增长我们的知识与文化修养,一举而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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