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夏夜
郑永涛
我的故乡冀南平原位于河北省最南部,是华北平原的一部分。关于故乡,最令我难忘的是故乡的夏夜。
故乡的夏夜很美。当皎洁的月亮悄悄爬上树梢的时候,故乡的一切便都展示出了她们最美的姿态。蓝莹莹的夜空闪烁着亮晶晶的繁星,月亮的到来使夜空变得更加热闹。高高的夜空下,是辽阔的田野和温馨的村庄。田野里,庄稼晒灼了一天,此时都静静地享受着清凉。月光泻下来吻在玉米叶、棉花叶上,使那叶子变得晶莹透亮,像是碧玉雕成的。叶子反射的月光星星点点,数也数不清。抬眼远望,一片月光与碧玉的世界。一阵阵风吹过,田野里一片簌簌的脆响。田地吸了一天的热,此时正散发着一丝丝的热气,但那热气刚离开土面就消散在清凉的空气里了。田间小路或弯或直,在月光的沐浴下像是一条条玉带,又像是故乡大地发光的脉络。蟋蟀、蝈蝈领导着夏虫乐队在草地里、庄稼下奏起田野交响曲,朴素而悦耳。
月光下的村庄是温馨的。如水的清辉泻进村庄后,被一段段院墙、一座座房屋切成一块块银白的轻纱,同时割出一块块沉默的阴影。月光照在新房上,新房熠熠生辉;月光照在老屋上,老屋更显慈祥;月光照在庙宇上,庙宇更显神秘。街巷是村庄的银框架,院子是一块块的银地毯。街巷边和院子里或榆树或槐树或枣树,一棵棵都安详地挺立着,风来了便抖响满树的碎银。街头巷尾,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聚在一块乘着凉谈笑风生。芭蕉扇轻轻地扇动,一白一黑的。也有不少在家的,明亮的灯光下,他们吹着电扇或看电视或下棋,其乐无穷。偶或也有赶做孩子衣服和剥棉花桃的勤劳妇女,她们没能沐浴柔美的月光,心里却荡漾着幸福。
故乡的夏夜,最热闹的要数扭秧歌。在我们村,大部分的妇女都会扭秧歌,每缝农历初一、十五她们必会到村里最大的关帝庙前扭一晚秧歌。晚饭刚刚吃过,关帝庙前就传出年轻锣鼓手铿锵的锣鼓声。顿时,全村的男女老少便都赶集一样地向关帝庙聚拢。关帝庙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上空此时挑起一个明亮的大灯泡,将整个广场照得通明。当乡亲们越聚越多的时候,身穿花衣、手执彩扇的秧歌队员们就依次出场了。观众们自觉地围成一个人圈,秧歌队员们就在这人圈中跟着锣鼓的节奏扭起了秧歌步。开始时还有点拘束,可不大一会就自然了,每个动作都是那样地到位甚至夸张,不时引来阵阵笑声。观众们脸上挂着笑,她们脸上的笑更是灿烂。旱烟锅、象棋、高粱酒属于男人,对于故乡的农村妇女来说,秧歌是她们劳碌的生活中最大的娱乐,是她们一生中的最爱。因而,只要晚上扭秧歌,即使是劳累了一天,她们也会吃过晚饭连碗也不刷赶往村庙痛痛快快地扭上一晚。她们快乐了,同时也给乡亲们带来了快乐。
对于我来说,关于故乡的夏夜最难忘的是在院门外吃晚饭和乘凉。我家的位置得天独厚,在村子的最南边,走出院门便是绿油油的田地,美丽的自然风光尽收眼底。因而,院门前自然也就成了夏夜最凉快的地方。爸爸在门楼上安了灯泡,每天晚饭时我们便抬出饭桌、搬出凳子、端出锅碗在院门前吃晚饭。田野的凉风吹来,凉爽无比,真是一种天然的享受。而在这凉风里吃饭,饭菜也会变得更有滋味。这时,过道里的邻居便都因耐不住闷热而走出家门,走出家门后又因耐不住黑暗和寂寞而不由自主地向我家门前走来,手里还端着半碗没吃完的饭菜。每当此时,爸妈总会从家里找来凳子让邻居们坐。在我家门前,大家边吃边聊,谈笑风生,不一会便饭菜下肚。吃完饭,送回去碗又过来,把闷热丢在屋子里。大家说说笑笑,无所不谈,直到深夜。爱下棋的还常常在饭桌上摆开棋阵,对弈三更。时间长了,人也多了,我家的凳子不够用了,爸爸便打了几个水泥礅供邻居们享用。他的这一举动也使我产生了开茶馆的念头。在一个又一个的夏夜,许多的邻居在我家门前躲过了酷暑,收获了快乐,同时也融洽了关系。
如今,离开故乡已两年了。在这两年里,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的故乡,尤其是故乡的夏夜。梦里,我多少次漫步在月光下的故乡,多少次挤在乡亲们中间观看热闹的秧歌,多少次坐在凉风习习的院门前听邻居们谈笑风生……
难忘故乡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