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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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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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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寻根

清明寻根

路福

父亲在的时候,逢清明节,还可以推脱工作忙。可后来父亲去世了,国家又专门设定了清明节假期,让我再也找不到一点借口,每年的回老家上坟,就成为雷打不动的规定动作。

在我的记忆中,现在的坟地是原来老家的一处果园。奶奶说爷爷一辈子省吃俭用,手里一有钱就买地,后来划成分时,乡亲们都知道他没享受一天地主的福,地全部归公后,我们家的成分定为贫农。

重新分地后,我们家的坟地就在了别人的耕地上。平时上坟时不可避免地损坏禾苗,需要新增墓穴时,还会占用一些耕地。但这种自己地里有别人家的坟,别人地里有自己家的坟的情况,比比皆是。即使心里不情愿,可生死事大,乡里乡亲的,谁也说不出口。

一个家族的墓地,埋葬时的位置是有严格规定的。父亲每次带我们上坟时,每个坟头都要介绍一遍,最后提醒一下我们死后墓穴的位置,绝不能出错。

爷爷的爷爷我应该称为高祖,位于墓地最南方,遗嘱以后安葬时的向口(墓主人坐起来能看到的方向),朝向我们村后的一座小庙。至于为什么必须这样,没有谁能说清楚,也许庙里供奉的神灵,对高祖曾经有过大恩吧。

往北是一个神道,左边是爷爷的父母和爷爷的叔叔婶婶,右边是爷爷奶奶和爷爷的弟弟,取携儿抱孙之意。再往北左侧是我父母的坟茔。

按说我叔叔去世后,应该安葬在父母的左手侧,我和弟弟将来在神道的右侧,但这种格局因为村里有了公共墓地后,被叫停了。这也可以理解。于是每次上坟时,需要上父母那边去后,再给叔叔烧纸。

叔叔这边由于是公共墓地,埋葬时不说辈分,就是按先后排着队来。很多人担心记错了位置,纷纷修建了墓碑,于是,每次从这些墓碑前走过,几十年前早已消散了的记忆,被一个个名字重新唤醒,仿佛经过了一次穿越,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投过粮库的马蜂窝,跳过村南一人深的大坑,偷过临村的桃,摸过生产队的瓜。每一次的犯错,都是长辈们善意的目光:毕竟是个孩子。哈,我小时候也这么干过!

我自从上了高中后,就逐渐脱离了乡村生活,虽说节假日也回来帮父母种种地,但心思始终是在城里。后来成了家有了孩子,只是逢年过节回家看看,几乎不怎么下地,与村里人接触越来越少,很多人开始慢慢变得不认识。

坚硬的柏油路味道足了,泥土的腥气却淡了很多,心也有些漂泊。有时候半夜惊醒,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再后来就变成了一部机器,每天开足马力履行一个又一个程序,工作——吃饭——睡觉,一天又一天机械循环。没有时间考虑过自己想活成什么样子,也从没有去想,每天的忙忙碌碌,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父亲英年早逝,厚重的棺木入土的一瞬间,我才突然明白:这片曾经的果园,是父亲的归宿,也同样是我的归宿。人这一辈子,纵然你在世时八面威风,死后一样和大地同眠。

也是,泥土里的五谷杂粮养育了我,最后把自己的躯体化为禾苗的养料还回去,才是真正的有来有往。

没有谁天生就该得到成功,也没有谁命中注定一事无成。如果你在某一方面失去了,那必然会有另一个成功的方面,在等待你的归来。要坚信,人都是平等的,得失是,生死,也同样是。

本来我一直认为人生就是一场单向的旅程,可每一次上坟,都让我有一种转了一圈又回来之感。也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明白城市的水泥丛林再好,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最终化为一抔黄土。

今年的清明,我跪在父母的坟前,看着燃烧的纸钱化成的飞灰,想明白了泥土是自己的根,心下很坦然。弟弟说,等二侄子结婚后,就想法把这块地买下,把叔叔的坟茔迁回来,以后我们也埋在父母的怀里。我完全同意。

有了根,就能安顿自己的灵魂,即使没有另一个世界,但时刻有长辈们的呵护,永远都能闻到泥土的气息,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2022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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